第十一章 虎口夺食，灵犀破妄
废弃厂房深处，昏暗的光线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胶质。
前有深藏不露的摊主老头拦路，后有那道冰冷锐利的灵觉锁定退路。杀机如同无形绞索，缓缓收紧，勒得陆昭几乎喘不过气。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仿佛能在这死寂的对峙中被清晰听见。
跑？前后皆敌，实力悬殊，硬闯死路一条。
战？更是以卵击石。
电光火石间，陆昭脑中念头飞转。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恐惧，让他奇异地冷静下来。
那老头的话意味深长——“看得懂的人，自然知道它的分量”。他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出言试探，说明他也在忌惮！忌惮这黑市的环境？忌惮身后的那个“同行”？还是忌惮自己这个能看破那“碎木炭”玄虚的“眼力”？
有机会！必须祸水东引，制造混乱！
陆昭脸上强行挤出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莽撞和不满：“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强买强卖吗？这黑市的规矩，难道就是看了东西就必须买？”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产生回音，顿时吸引了附近几个摊位警惕望来的目光。黑市有黑市的潜规则，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明目张胆的强抢是最犯忌讳的。
老头眼睛眯了一下，似乎没料到陆昭会直接嚷开，干瘪的嘴角抽动，嘿嘿低笑：“小哥言重了，老汉我只是觉得和你有缘，想交个朋友，聊聊那堆‘炭块’而已。”他特意加重了“炭块”二字，目光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陆昭的反应。
而身后那道冰冷的灵觉，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高声而微微一顿，似乎也在观察局势。
就是现在！
陆昭不再理会老头，猛地半转过身，目光仿佛无意般扫过身后人群，实则【芥子灵犀术】催动到极致，那缕细微的灵觉丝线如同精准的探针，循着刚才那道冰冷灵觉袭来的方向，闪电般刺去！
同时，他口中发出一声更大的、带着惊疑和恍然的呼喊，手指猛地指向那堆“碎木炭”：
“咦？那东西……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里面好像有金光闪过去了！”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那堆“碎木炭”本就是被严密包裹的至宝，稍有异动便引人遐想！更何况他喊出了“金光”这种极具诱惑力的字眼！
刹那间，无数道或好奇、或贪婪、或惊疑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老头摊位上那堆不起眼的黑色块状物上！
就连一直锁定陆昭的那道冰冷灵觉，也明显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下意识地转向那堆“碎木炭”，似乎急于确认真假！
而陆昭的灵觉丝线，也就在这百分之一秒的间隙，精准地捕捉到了冰冷灵觉的源头——一个藏在阴影里、穿着普通工装、帽檐压得极低的高瘦男子！他腰间似乎鼓鼓囊囊，藏着什么东西！
“哼！”
那高瘦男子似乎察觉到了陆昭的探查，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饱含杀意的冷哼。但此刻，他已经无法再隐藏！
因为被陆昭那句话吸引的不止是他，附近几个显然也非善类的摊主和顾客，已经下意识地向老头的摊位靠近了几步，眼神闪烁不定。
场面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放屁！胡说八道！”摊主老头脸色终于变了，又惊又怒，他显然也没料到陆昭如此刁钻，一句话就搅浑了水！他猛地站直了身体，旧军大衣下干瘦的身躯竟然散发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凶悍气息，恶狠狠地瞪向陆昭，又警惕地扫视着围拢过来的几人，“谁敢动老汉的东西？！”
机会！
陆昭要的就是这瞬间的混乱和注意力转移！
就在老头色厉内荏地呵斥、高瘦男子气息因怒意而泄露、周围人被老头气势所慑微微一滞的刹那——
陆昭动了！
他没有向门口跑，那是所有人的焦点所在！而是将丹田内所有气流毫无保留地爆发至双腿经脉，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侧前方一堆半人高的、不知废弃了多久的机械零件之后！
速度之快，带起一阵微风！
“想跑？！”老头和高瘦男子几乎同时反应过来！
老头怒喝一声，干枯的手掌如同鹰爪，带起一股腥风，直抓陆昭后心！速度惊人，绝非普通老人！
而那高瘦男子更是无声无息，手腕一翻，一点寒芒如同毒蛇出洞，直射陆昭小腿！又是那种特殊材质的尖锐暗器！
但就在他们出手的同时，旁边一个被“金光”吸引、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好因为想靠近看得更清楚而向前迈了一步，恰好挡住了高瘦男子小半暗器的射击角度！
而陆昭扑向的那堆废弃零件，也恰好挡住了老头大半的追击路线！
这一切，看似巧合，却都在陆羽【灵觉警示】的提前预判和下意识的选择之中！
噗！嗤！
老头的爪风擦着陆昭的背脊掠过，撕下了一片衣角，带出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而高瘦男子的暗器则因为角度的微小偏差，“叮”的一声打在了陆昭身旁的钢架上，溅起一溜火星！
只差毫厘！
陆昭惊出一身白毛汗，却借着前冲的势头，一个狼狈不堪的翻滚，彻底躲入了那堆废弃机械零件的阴影之后，脱离了两人直接的攻击范围！
“妈的！” “小子找死！”
老头和高瘦男子怒极，立刻就想追击。
但此刻，被“金光”吸引过来的另外两人已经挤到了摊位前，其中一人甚至伸手想去拿那“碎木炭”：“老头，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来路？真会发光？”
“滚开！”老头勃然大怒，反手一掌就将那人推得踉跄后退，撞倒了好几个摊位，顿时引发一片惊呼和骂声。
“操！老东西你敢动手？！” “兄弟们，这老梆子有好货想独吞！”
混乱瞬间升级！质疑声、喝骂声、推搡声此起彼伏！原本就脆弱平衡的黑市秩序，因为陆昭那句刻意喊出的话和老头这冲动的一推，彻底被点燃！
好几拨人顿时纠缠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躲在零件堆后的陆昭心脏狂跳，听着外面的嘈杂和打斗声，不敢有丝毫停留。他强忍着背后的疼痛，压低身体，如同壁虎般，利用阴影和混乱的人群作为掩护，沿着厂房边缘的死角，飞快地向另一个出口挪去！
【基础敛息术】运转到极致，【灵觉警示】疯狂扫描着前方路径。
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灵觉和老头凶悍的气息几次试图锁定他，但都被混乱的人群和不时爆发的冲突所干扰、阻断！
“在那边！” “别让那小子跑了！”
怒吼声从身后传来，夹杂着物品被打翻的声响和痛呼。
陆昭头也不回，速度更快。眼看另一个较小的出口就在前方，只有零星一两个人被里面的混乱吸引，正探头张望。
就在他即将冲出出口的刹那——
嗡！
【灵觉警示】猛然尖啸！
一道极其隐晦、却阴毒无比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冰锥，悄无声息地从侧面阴影中射来，直刺他的眉心祖窍！
是那个高瘦男子！他竟然摆脱了混乱，绕到了侧面偷袭！这一击无声无息，歹毒至极，若是被击中，轻则神魂重创变成白痴，重则当场毙命！
陆昭骇然失色！此刻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根本无从闪避这纯粹的精神攻击！
生死关头，他福至心灵，一直维持着的【芥子灵犀术】那极度凝练的灵觉本能地收缩，不再是探查之丝，而是化为一面微缩到极致的、坚凝无比的灵觉盾牌，堪堪护在祖窍之前！
嗤——！
无形冰锥狠狠撞上无形盾牌！
一种只有陆昭能听见的、尖锐刺耳的撕裂声在脑海爆开！
“呃啊！”
他惨哼一声，鼻子和耳朵里瞬间溢出鲜血，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被高速列车撞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出口外的荒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头痛欲裂，神魂震荡，仿佛要散架一般！
那高瘦男子的精神力量远胜于他！【芥子灵犀术】仓促凝成的盾牌虽然救了他一命，却也几乎被瞬间击溃！
但终究是挡下了！为他争取到了那致命的一瞬！
他甚至来不及擦拭脸上的鲜血，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发足狂奔，一头扎进厂房外更深沉的黑暗和荒草丛中！
身后，传来高瘦男子一声惊疑不定又充满杀意的低吼，以及迅速追来的破风声！
但紧接着，厂房内更大的混乱声响和几声惨叫似乎拖慢了他的脚步。
陆昭不顾一切地奔跑，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专挑坑洼不平、障碍众多的路线，利用【灵觉警示】提前规避，很快便将身后的追击声甩远。
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彻底远离那片工业区，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双腿如同灌铅，才敢躲进一个桥洞之下，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劫后余生。
他检查自身，背后衣衫破碎，几道爪痕深可见骨，火辣辣地疼。鼻子和耳朵还在渗血，神魂受损，灵觉涣散，需要长时间静养。
伤势不轻。
但终究是活下来了！
而且……他缓缓摊开一直紧紧攥着的右手。
掌心之中，静静躺着小半块乌黑不起眼、边缘呈现不规则断裂状的“碎木炭”。
正是在最后扑入零件堆阴影、借助混乱掩护的瞬间，他凭借【芥子灵犀术】对那磅礴灵光的精准定位，以及超乎常人的敏捷，冒险从那一堆“碎木炭”中，硬生生掰下来的这一小块！
虎口夺食！
感受着掌心这块“碎木炭”内那即便被坚硬外壳封锁、依旧能隐约感知到的、浩瀚如海的土行灵能，陆昭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近乎虚脱却又无比兴奋的笑容。
值了！
虽然冒险，虽然重伤，但这收获，足以弥补一切！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小块至宝收入贴身内袋，挣扎着站起身，望向城市的方向。
黑市……果然危机四伏，但也藏着难以想象的机遇。
那个老头，那个高瘦男子……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必须尽快回去，利用这灵物提升实力！
他擦去脸上的血污，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前方的路，依旧凶险莫测。
但他手中，已然握住了破局的第一块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