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已经带着人赶到了寨墙之上。
山贼乌泱泱的一大片，黑压压地挤在距离寨门百步之外。
这个距离，寻常弓箭已是强弩之末，就算射中，也难有杀伤。
陈海的呼吸沉稳，目光扫过身后刚刚被任命的队长和伍长们，他们脸上交织着紧张与决然。
“都听清楚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水一样，瞬间浇灭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慌乱。
“我们有多少人，敌人有多少人，我就不废话了。”
“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
“这一仗，有得打。”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尖遥遥指向山谷外那片攒动的人头。
“敌人看着势大，却是三家拼凑的乌合之众。山贼的德性，你们比我更清楚，贪婪、自私、各怀鬼胎，绝不可能真正齐心协力！”
“而我们，虽然人少，但上下一心！”
他的刀锋下移，指向寨墙下方。
“寨门外，那道壕沟，虽只挖了一半，却足以迟滞他们的脚步！”
“寨墙上，我们有牛角弩，有宋先生动员妇孺搬来的滚石！更别忘了，我们还有‘轰天雷’！”
“寨门，我们已经用巨木顶死！他们想从正面冲进来，是痴心妄想！”
“他们唯一的进攻方式，就是用那些简陋的梯子，爬上我们的墙！”
陈海的目光如鹰隼般，从面前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扫过。
“所以，我们的战场，就在这三尺墙头！”
“我命令！”
所有人瞬间挺直了腰杆，神情肃穆！
“罗虎！”
“末将在！”
“你率第一旗，死守东侧寨墙！那里地势相对平缓，是敌人的主攻方向！给我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那里！”
“是！”
罗虎双目赤红，咆哮声中再无恐惧，只剩下嗜血的战意！
“赵老四！”
“末将在！”
“你率第二旗，上西侧寨墙！随时策应东侧！”
“是！”
“其余人等，由宋先生统一调度，负责后勤、救护！随时准备把伤员抬下来，把滚石擂木送上去！”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
整个营地，仿佛一台冰冷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陈海的指挥下，开始高速运转。
陈海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黑云压城般的敌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然。
六百对一百？
那就让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军队！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全军……迎敌！”
……
山谷之外，三家山贼的临时营地里，气氛同样微妙得能拧出水来。
黑风寨大当家，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正坐在中间的虎皮椅上，大口灌着劣质烧酒，眼神却像刀子一样，不时瞟向左右。
他的左手边，是青龙山的大当家，一个面色阴沉的瘦高个，手里盘着两颗核桃大小的铁胆，嘎吱作响，令人心烦意乱。
右手边，则是野狼谷的头领，一个矮壮如石墩的光头，正用一把匕首，慢条斯理地剔着指甲缝里的黑泥。
“两位当家的，”黑风寨大当家放下酒碗，碗底重重磕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刚才的喊话，想必两位也听见了。里面那帮缩头乌龟，屁都不敢放一个，看来是被咱们的阵仗给吓破胆了。”
青龙山的瘦高个冷笑一声，铁胆的摩擦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
“黑风寨主，你那套攻心的把戏，对付些流民还行。可别忘了，那姓陈的小子，是敢把你三当家脑袋砍下来的人物。你觉得，他会被几句话吓住？”
“就是！”野狼谷的光头抬起眼，眼中闪着狼一般的凶光，“咱们几百号弟兄，不是来耍嘴皮子的。直接冲进去，杀干净，里面的粮食、女人，早点分了才是正事！”
黑风寨大当家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又哈哈大笑起来。
“野狼谷主就是性急！打，肯定是要打的。不过……这头阵由谁上，咱们可得说道说道。”
这话一出，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谁先攻？
谁先上，谁的弟兄就死得最多。
谁都知道，攻城拔寨，头一波冲上去的，就是拿人命去填的炮灰。
三家山贼，谁也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这时，一直站在黑风寨大当家身后的儒衫文士，吴用，摇着羽扇，笑眯眯地站了出来。
“三位当家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信服力。
“依我之见，这头阵，谁先上，谁反而占了大便宜。”
“哦？”青龙山和野狼谷的头领，同时投来疑惑的目光。
吴用不紧不慢地说道：“丑话说在前面，既然是三家联手，战利品，自然要按功劳来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脸上毫不掩饰的贪婪。
“我提议，此战，谁家先拔头筹，攻破寨墙，谁家便独得战利品的五成！”
“破城之后，再论功行赏，第一个登上城头的人，其所属山头，再加一成！”
“也就是说，谁先上，谁就有机会，拿走六成的油水！”
嘶——
青龙山和野狼谷的头领，眼中瞬间爆发出饿狼般的光芒。
六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光是那山谷里的粮食，就足够他们几百号人吃上几个月！更别提那些水灵灵的女人和打造精良的兵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吴军师此言当真？”野狼谷的光头第一个坐不住了，他死死盯着吴用，粗壮的手掌握紧了刀柄。
黑风寨大当家闻言一拍大腿，豪气干云。
“军师是我们二当家的，说的话自当管用！谁有本事，谁就多拿！我黑风寨，绝无二话！”
他嘴上说得敞亮，心里却在冷笑。
吴用的计策，正合他意。
就让这两头饿狼去啃陈海那块硬骨头！他可是亲眼见过探子带回来的弩箭，那玩意儿，比官军的都厉害！还有那什么“轰天雷”……这些事，他一个字都没提。
等他们死伤惨重，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青龙山的瘦高个和野狼谷的光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看着黑风寨大当家那“豪爽”的样子，心里各自冷笑。
青龙山的瘦高个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与野狼谷的光头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像是在达成某种默契。
显然三人，各怀鬼胎。
最终，还是野狼谷那个最沉不住气的头领，第一个站了起来。
“好！”
他一拍胸脯，瓮声瓮气地吼道。
“这头阵，我野狼谷上了！”
“不过话说在前面，要是俺们折了弟兄，你们两家，可不能在后面看热闹！”
“那是自然！”
黑风寨和青龙山的头领，异口同声地保证道，脸上都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野狼谷的光头也不傻，他转过身，对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喝道：“你，带三十个愣头青，先去探探路！给老子摸清楚那寨墙的虚实！”
“是！”
那小头目领命，很快就点齐了三十多个山贼。
他们扛着简陋的云梯，嗷嗷叫着，朝着陈海的营地冲了过去。
他们根本没把这伙临时组成的流民营地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流寇，除了闯王高迎祥手下的那些百战精锐，其他的，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还是一个连名号都没听过的营盘。
一群山贼，嘻嘻哈哈，骂骂咧咧，毫无阵型可言，就这么散漫地朝着寨墙靠近。
……
寨墙之上。
陈海冷冷地注视着那群乌合之众的靠近。
“百总，这帮杂碎上来了！”
罗虎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与嗜血，手掌早已紧紧攥住了刀柄，浑身肌肉贲张，像一头被囚禁已久的凶兽终于闻到了血腥味。
“别急。”
陈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让他们再靠近点，尝尝绝望的滋味。”
陈海的视野中，那些山贼的嘴脸变得越发清晰。
轻蔑的笑容。
淫邪的口哨。
还有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食物和女人的贪婪。
一群……死人。
陈海在心中给他们下了最后的判词。
“一百步！”
负责测距的哨兵声嘶力竭地高喊。
“八十步！”
山贼们的叫骂声和污言秽语，已经清晰可闻。
“六十步！”
陈海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化为极北之地的万载寒冰。
他猛地一挥手。
“放箭！”
“是！”
命令下达的瞬间，早已上弦的七架牛角弩，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崩响！
嗡——！
空气仿佛被撕开一道道黑色的裂口！
七支碗口粗的巨型弩箭，裹挟着死亡的尖啸，破空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山贼，脸上的嚣张笑容甚至还未凝固。
下一秒，他们的身体就被那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动能直接命中！
噗嗤！
最中间一名山贼的胸膛，整个被轰然炸开！
血肉与碎骨向后方喷溅，形成一片猩红的扇面。
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上半身就如同被巨锤砸烂的西瓜，整个人被死死钉在地上！
另一支弩箭，更是从一个山贼的腰间贯入，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狠狠撞上他身后的同伴！
一箭双穿！
两具扭曲的身体被强行串联在一起，凄厉的惨嚎只持续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鲜血、内脏、碎肉，瞬间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土地。
那血腥到极致的画面，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所有山贼的胆气！
【击杀敌军x7，获得铁血值7点！】
【目前铁血值：31点】
陈海的眼前，淡红色的数据一闪而过，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才只是开始。
“有埋伏！是床弩！官军的床弩！”
“跑啊！快跑！”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山贼，瞬间崩溃，哭爹喊娘地向后逃窜，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仅仅一轮齐射，就造成了七死四伤的恐怖战果！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