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
树影婆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空气湿润，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还有血腥味。
洛羽走在最前面。
脚步很慢。
每走一步，胸口都会传来刺痛——那是心脏在抗议，负荷太重了，随时会罢工。
【生命值：12%】
【能量储备：8%】
【警告：宿主需要至少72小时的完全休息】
【检测到心脏瓣膜轻微撕裂，肺部积血237毫升，肝脏功能下降41%】
他盯着那行字。
七十二小时。
三天。
草。
哪来的三天给他休息。
身后是真理会的人。
五十个。
都在喘气。
都在发抖。
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倒下，被同伴扶起来，脸色惨白得像死人。
卡尔扶着一个腿受伤的兄弟——那人脸色惨白，额头全是汗，每走一步都咬牙，嘴唇都咬破了，血顺着下巴往下滴。
“坚持住……”卡尔声音在抖，“快到了……大人说快到了……”
那人没说话，只是点头，眼神涣散，像随时会断气。
艾米抱着一个孩子。
孩子在哭。
哭声很小，但在安静的森林里格外刺耳——那是饿的，也是怕的。
“别哭……别哭……”艾米声音哽咽，眼眶通红，“我们马上就安全了……马上就有吃的了……”
但她自己都不信。
莱恩走在队伍中间。
手按在剑柄上。
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树林——警惕着可能出现的追兵。
他脸色很沉，眼底全是疲惫和警惕。
“大人。”他压低声音，“我们已经走了六个小时了……”
洛羽点头。
“我知道。”
“真的有庇护所吗？”莱恩声音更低，带着某种压抑的绝望，“还是……那个圣女在骗我们？”
洛羽没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
艾丽娅是前圣殿圣女。
被他“误伤”后，信仰崩塌。
后来加入真理会。
但——
她到底有没有彻底背叛神殿？
还是在演戏？
洛羽不知道。
但现在——
没得选。
林恩背着妹妹。
女孩还在昏迷。
呼吸断断续续，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微弱的呻吟。
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发紫。
“妹妹……”林恩声音在颤，“再坚持一下……哥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女孩没反应。
林恩眼眶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但他咬牙，强行忍住哭声。
洛羽回头看了一眼。
这些人——
都是因为他，才走到今天。
如果找不到庇护所——
如果神殿的追兵再来一波——
他们全得死。
而且——
会死得很惨。
他转回头。
继续走。
前方的迷雾越来越浓。
能见度不到十米。
树木的轮廓在雾气中扭曲，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卡尔压低声音，带着颤抖。
“大人……真的有庇护所吗？”
洛羽点头。
“有。”
“你怎么知道？”卡尔声音更抖了，“万一……万一那个圣女在骗我们……万一这是神殿设的陷阱……”
“那就死在陷阱里。”洛羽打断他，声音很轻，但带着某种决绝，“总比死在追兵手里强。”
卡尔愣住。
然后——苦笑。
“也是。”
队伍继续前进。
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很沉重，像踩在鼓面上。
突然——
洛羽停下。
所有人都停下。
莱恩拔剑。
“怎么了？”
洛羽盯着前方。
迷雾中——
有光。
淡蓝色的。
很微弱，但在雾气中格外显眼。
“是那个。”洛羽说，声音低沉，“庇护所的入口。”
卡尔瞪大眼睛。
“真的？”
洛羽没回答，只是继续走。
迷雾逐渐散开。
露出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
是一道光幕。
淡蓝色的。
半透明的。
像水波一样在空气中荡漾。
光幕上刻满了符文——古老的，繁复的，每一个符文都在发光，散发着柔和的能量波动。
那能量——
很纯粹。
很温暖。
像母亲的怀抱。
艾米看到光幕，眼眶瞬间红了。
“是真的……”她哽咽着说，“真的有庇护所……”
卡尔也愣住，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们……我们得救了……”
但——
洛羽没放松。
他盯着光幕，眼神警惕。
因为——
光幕前站着一个人。
不对。
不是人。
是精灵。
女性。
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得像瓷器。
耳朵尖尖的，从银色的长发中露出来。
眼睛是淡绿色的，像森林深处的湖水——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全是冷漠和杀意。
她穿着皮甲，深绿色的，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手里握着长弓。
弓弦已经拉满。
箭矢对准洛羽心脏。
箭尖在阳光下泛着寒芒——那不是普通的箭，而是魔法箭，箭尖上缠绕着淡绿色的能量，散发着致命的气息。
“人类。”
她说。
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止步。”
洛羽停下。
盯着她。
女精灵眼神扫过他身后的队伍——五十个人，都是人类，都是凡人，都是伤员。
她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这里是埃尔文庇护所。”
她说，声音冰冷。
“人类不得进入。”
洛羽深吸一口气。
胸口传来刺痛，像有刀子在搅动内脏。
“我们需要庇护。”
他说，声音虚弱，但带着某种恳求。
女精灵冷笑。
“庇护？”
她声音里全是嘲讽。
“你们人类自己的战争，自己的追杀，凭什么让我们承担风险？”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冷漠。
“你们人类贪婪、自私、愚蠢——为了信仰互相残杀，为了权力背叛同伴。”
“你们的神明更是如此——主神圣殿、战神殿、冥府深渊，哪个不是踩着凡人的尸体往上爬？”
“而你们——”
她盯着洛羽，眼底全是轻蔑。
“还在为那些神明卖命。”
“可悲。”
洛羽咬牙。
“我们不是在为神明卖命。”
他说，声音低沉。
“我们是在反抗神明。”
女精灵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
那笑声带着嘲讽和不屑。
“反抗？”
她说。
“就凭你们？”
“就凭这五十个伤员？”
“就凭你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废物？”
洛羽眼神一冷。
体内的暗红色能量开始涌动——很微弱,但带着压倒性的暴戾。
女精灵浑身一僵。
她感觉到了——
那股能量。
不是神圣的。
不是死灵的。
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更本质的暴戾——像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决定拖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
她声音在颤。
“你身上有恶魔的气息……”
洛羽咧嘴。
那笑容很冷。
“是啊。”
他说。
“恶魔。”
他迈步，走向她。
脚步很慢，但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血印冒着青烟，散发着焦臭味。
女精灵脸色一变。
“别过来！”
她吼道，弓弦拉得更满。
“再靠近——我就射了！”
洛羽没停。
继续走。
“射吧。”
他说，声音虚弱，但眼底全是疯狂。
“反正我快死了。”
“在死之前——”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多杀几个。”
女精灵瞳孔剧烈收缩。
她能感觉到——
这个人类是认真的。
他真的会在死之前，拖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她手指在颤抖。
弓弦在颤抖。
但——
她没射。
因为她知道——
如果她射了，这个人类会在死之前，杀光这里所有人。
包括她。
就在这时——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够了，莉安娜。”
声音不大。
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迷雾中走出一个老者。
精灵。
很老。
脸上全是皱纹，像树皮一样粗糙。
银色的长发垂到腰间,在风中飘动。
但眼神——
锐利得可怕。
像鹰。
他盯着洛羽。
沉默了很久。
然后——
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你身上……”
他声音在颤。
“有世界本源的气息……”
洛羽愣住。
老者走近。
每走一步,地上的草都会发光——那是自然的力量在共鸣。
他停在洛羽面前,盯着他。
眼神复杂。
有震惊。
有警惕。
还有某种……期待。
“你是神启者？”
洛羽皱眉。
“什么是神启者？”
老者没回答。
只是继续盯着他。
眼神越来越复杂。
“不……不对……”
他低声自语。
“你不是神启者……”
“你是……”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你是变数。”
洛羽盯着他。
“什么意思？”
老者深吸一口气。
“跟我来。”
他说,转身走向光幕。
女精灵——莉安娜——愣住。
“长老——”
“让他们进来。”
老者说。
声音不容置疑。
莉安娜咬牙。
“可是——他们是人类——”
“我知道。”
老者打断她。
“但他——”
他回头,看了洛羽一眼。
“他不一样。”
莉安娜沉默了几秒。
然后——
收起长弓。
让开了路。
但眼神还是充满警惕和敌意。
洛羽转头看队伍。
“走。”
卡尔愣住。
“大人……真的可以进去吗？”
“走。”
洛羽重复。
一行人穿过光幕。
光幕的触感很奇特——
凉凉的。
像水。
但又不湿。
而且——
有种被扫描的感觉,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检查他们的灵魂。
穿过光幕的瞬间——
眼前的景象变了。
森林还是森林。
但——
完全不一样了。
树木更高。
更粗。
每一棵都有十几米粗,高度至少上百米,直插云霄。
树干上刻满了发光的符文——古老的,繁复的,每一个符文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魔法波动——温暖的,柔和的,像母亲的怀抱。
前方是一片建筑群。
树屋。
全是树屋。
建在巨大的树木上,层层叠叠,像一座空中城市。
有些树屋之间用藤蔓桥连接,藤蔓上开满了发光的花朵。
有些树屋周围环绕着小型瀑布,水流从高处落下,在空中化作水雾,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还有些树屋悬浮在半空,没有任何支撑,只是静静地漂浮着,散发着淡蓝色的光。
卡尔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就是庇护所？”
艾米抱着孩子,眼眶有些发红。
“好美……”
她哽咽着说。
“我们……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林恩背着妹妹,眼泪止不住地流。
“妹妹……你看……我们得救了……”
但女孩还在昏迷,没有反应。
洛羽没说话。
只是盯着前方的老者。
老者带他们穿过建筑群。
精灵们纷纷侧目。
眼神里全是警惕和敌意——有些精灵甚至拔出武器,弓箭对准他们。
有人在窃窃私语。
“人类……怎么会有人类进来……”
“长老疯了吗……”
“他们身上全是血腥味……肯定杀了很多人……”
“快看那个领头的……他身上有恶魔的气息……”
老者没理会。
继续走。
最后——
他停在一座巨大的树屋前。
树屋建在最粗的树干上。
高度至少有五十米。
树干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散发着淡蓝色的光——那些符文比其他树屋的更复杂,更古老,像某种封印。
“其他人在外面等。”
老者说。
“你——跟我进来。”
洛羽点头。
转头看莱恩。
“照顾好他们。”
莱恩沉默了两秒。
“小心。”
洛羽跟着老者进入树屋。
里面很大。
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这显然是空间魔法的效果。
墙壁全是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典籍——古老的,泛黄的,有些甚至在发光,散发着淡淡的魔法波动。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还有某种更古老的气息——像时间的味道。
老者走到最深处。
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典籍。
动作很小心,像在捧着什么易碎的宝物。
封面是黑色的。
上面刻着一个符号——
一个被锁链束缚的水晶球。
水晶球在发光,但光很暗,像濒死的星辰。
老者盯着那本典籍,眼神复杂。
“这本书……”
他说,声音很轻。
“是我们精灵族最古老的典籍之一。”
“记载着世界诞生前的秘密。”
他顿了顿。
“也记载着——”
他抬头,盯着洛羽。
“神明不愿让凡人知道的真相。”
洛羽盯着那本书。
心跳加速。
老者翻开第一页。
递给洛羽。
“你要找的答案。”
他说。
“或许在这里。”
洛羽接过典籍。
很沉。
比看起来沉得多——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像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低头看。
第一页是一幅画。
一个巨大的水晶球。
被六道锁链束缚。
锁链的末端连接着六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威压。
那是——
神明。
画下方——
写着一行古老的文字。
洛羽盯着那行字。
瞳孔剧烈收缩。
“世界之心的囚笼。”
他低声念出来。
“位于信仰之柱的镜像世界。”
他抬头。
盯着老者。
“镜像世界是什么？”
老者眼神复杂。
“那是神明不愿让凡人知道的秘密。”
他说,声音低沉。
“也是——”
他顿了顿。
“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的原因。”
洛羽浑身一震。
“什么意思？”
老者没回答。
只是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还是画。
但这次——
是一个巨大的柱子。
纯白色的。
直插云霄。
柱子周围环绕着无数光点——那是信仰之力。
柱子的底部——
是一片黑暗。
深不见底。
像深渊。
画下方写着一行字：
“信仰之柱，世界的支柱，也是世界的枷锁。”
洛羽盯着那行字,脑子飞快转动。
“信仰之柱……”
他低声自语。
“那不是主神圣殿的核心吗？”
老者点头。
“是。”
他说。
“但——”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它不是主神建造的。”
洛羽愣住。
“什么？”
“信仰之柱是世界诞生时就存在的。”
老者说。
“它是世界的核心,是所有法则的源头。”
“但——”
他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主神发现了它。”
“并且——”
他顿了顿。
“占据了它。”
洛羽瞳孔剧烈收缩。
“你的意思是……”
“主神不是世界的创造者。”
老者说,每个字都像雷霆。
“他只是——”
“寄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