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在半空，离那缕黑气只差一寸。陈昭没有再往前。
他知道刚才那道声音不是幻觉。系统没响，钟馗也没出声，可那个女人的警告来得清晰又冷。
他慢慢收回手，退后半步，掌心微热。官印在识海中轻轻震动，像一块沉在水底的铁牌被风吹动。
数据流浮现：【检测到高浓度怨气残留，匹配特征：活人饲鬼，精气反哺——判定为“养小鬼”邪术残迹】。
一行红字紧接着跳出来：【警告：此术需长期供奉，施术者必有频繁接触记录，建议追踪最近七十二小时内与受害者产生交集的教职人员】。
陈昭眼神一沉。
他立刻翻找记忆。林晓雯手机背面的便签上写着账户尾号，还有“救命钱，别骗我”的字迹。她说那人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门口拍的合照。
王磊。张教授带的研究生。
他又想起系统之前标记的一条信息：【关联人物：张明远，近期多次出入女生宿舍楼登记簿，理由为“学术访谈”】。
一个历史系教授，为什么连续三天晚上八点后进入女寝？访谈对象全是大三女生？而且都在同一楼层？
他低头看向床上的林晓雯。她还跪坐着，头埋在膝盖里，嘴里重复着“他骗我”，声音越来越弱。但床底那股黑气仍在缓缓渗出，像是从某个看不见的口子里往外冒。
这不是单纯的冤魂索命。
是有人在用她的死做养料。
陈昭把背包拉好，手指贴着侧袋的铜钱剑。他正准备离开房间去查监控，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
皮鞋踩在地板上，不快，但每一步都拖得很重，像是脚底粘了什么东西。
门框外出现一个人影。
张教授站在门口，背对着走廊灯。光线从他脑后照过来，脸藏在暗处，只能看见嘴唇干裂发白，下巴上有几道抓痕。
他的眼睛盯着床底缝隙，嘴里喃喃：“你们……不该多管闲事。”
陈昭站在原地，左手悄悄掐住往生诀的起手势。他语气平稳：“教授，您怎么来了？这里刚发生学生撞邪事件，需要保卫处处理。”
张教授缓缓抬头。
他的瞳孔缩成两个小点，眼白布满血丝。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像蚯蚓爬在皮肤下。
“她不该死……”他说，“我只是想让她安静下来……”
话没说完，他突然往前冲。
右手五指张开，指甲发黑，直扑陈昭咽喉。
动作快得不像五十岁的人。
陈昭侧身闪开，肩膀擦过对方的手掌。那一瞬间他闻到一股味道——像是潮湿的泥土混着药水，还有一点铁锈似的腥。
不是普通的体味。
是尸体泡久了才会有的气味。
他退到门边，靠墙站定。背包里的铜钱剑嗡嗡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张教授扑空后没追，而是转过身，站在床前，目光落在林晓雯身上。
“你吵到她了。”他说，“她本来睡得好好的……你怎么把她叫醒了？”
“她是谁？”陈昭问。
“我妻子。”张教授的声音低下去，“十年前死了。那天她在厨房煮汤，煤气泄漏……我没听见她喊我。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走得太痛苦。我不甘心。后来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方法，只要找到合适的容器，把怨念强的亡魂关进去，就能让她安息……可她们都不听话，总想逃。”
陈昭明白了。
他在用女学生的怨魂当祭品，喂养自己死去的妻子。
而王磊拿走的钱，就是用来买那些“材料”的。
“你让王磊骗人，是为了收集足够深的执念？”陈昭问。
张教授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床底：“这个女孩不一样。她恨得很干净，没有杂念。我把她留下来了……你说你要带她走？不行。”
他说完，右手猛地插进床板缝隙。
陈昭立刻冲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腕。
触感冰冷，皮肤像冻过一样硬。
两人僵持几秒，张教授忽然扭头看他，嘴角咧开。
“你也看得见？”他问，“那你应该懂……人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吗？”
“但她不想陪你。”陈昭说，“她只想讨个公道。”
“公道？”张教授笑了一声，“十年前我报警说我老婆死得不对劲，没人信。现在我要自己给她公道。”
他猛地用力挣脱，转身就要往床底掏东西。
陈昭不再犹豫。
他左手结印，掌心官印一闪，系统立刻响应：【启动拘魂锁链预备位，目标生物状态扫描中】。
数据浮现：【目标：张明远；生命体征异常，心跳频率42，体温34.1c；灵魂波动不稳定，存在外来意识寄生迹象；判断：已被邪物深度侵蚀，建议立即隔离】。
就在这时，张教授的手从床底抽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块布巾，上面沾着黑色液体。布角绣着一个名字：**苏芸**。
陈昭认出来了。
这是十年前江城大学化学系失踪案的死者名字。当时警方认定是自杀，家属不同意火化，最后由学校代为土葬。
而现在这块布，明显是从尸身上取下来的。
“你是从她坟里挖出来的？”陈昭问。
“她是第一个。”张教授抱着布巾往后退，“也是最听话的一个。她愿意替我去找别的魂，只要我能让她再见我一面……再叫我一声‘老公’。”
他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发抖。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变了。
原本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嘴唇哆嗦着，像是刚醒过来。
“我……我在哪？”他看着四周，“这是女生宿舍？我怎么会在这里？”
陈昭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恢复，是寄生体暂时退避。
“教授，您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他问。
“我记得我去办公室改论文……然后头很晕，醒来就在楼梯口……”张教授扶着墙，脸色苍白，“我是不是生病了？最近总是做梦，梦见我老婆回来了……可她明明……”
他说到这，忽然停住。
因为他看到了床上的林晓雯。
“她……她怎么了？”他声音发颤。
陈昭盯着他：“您真不记得进来过？不记得要从床底拿东西？”
“我没有！”张教授摇头，“我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我一向守规矩……我……”
他话没说完，身体突然一僵。
脖颈侧面鼓起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游走。
他的眼睛再次变暗，嘴角一点点往上扯。
“别装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说只要我能帮你找到十个够恨的魂，你就让我复活……可你现在想反悔？”
陈昭听出来了。
这就是刚才在他脑子里说话的那个女人。
苏芸。
“你听着。”陈昭盯着张教授的脸，“我可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但你不能害人。如果你继续这样，他会彻底被你吞噬，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轮回？”那声音冷笑，“我等了十年，就是为了进轮回？我要他活着陪我！我要他亲手把我重新埋回去！”
她说完，张教授的身体猛地转向陈昭，双手成爪再次扑来。
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陈昭来不及结印，只能抬臂格挡。
咔的一声，对方的手肘撞在他小臂上，骨头一阵发麻。
他顺势后撤，一脚踢向对方膝盖。张教授踉跄一下，撞在墙上，却没有倒下。
反而笑了。
他慢慢直起身，右手伸进衣服内袋，掏出一把小刀。刀刃很短，但边缘发黑，像是浸过毒。
“你说你能送她走？”他开口，已经是苏芸的声音，“那你也该知道，送魂的人，最容易被魂缠上。”
他举刀朝自己胸口划去。
鲜血顺着衣服流下来，可伤口没合，血也不止。
地上那摊血慢慢扭曲，竟开始往上爬，贴着地板朝陈昭脚下蔓延。
陈昭立刻跳开，同时抽出铜钱剑。
剑身刚露一半，系统提示响起：【检测到邪术献祭行为，正在生成克制方案】。
他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张教授已举起刀，对准自己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