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手臂从墙缝里探出，五指抠进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昭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酒葫芦，又抬头望向那条缓缓爬行的臂膀。裂缝深处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的右手依旧透明到小臂，冷意顺着骨头往上蔓延，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他把酒葫芦轻轻放进背包侧袋，伸手握住腰间的“噬魂”剑。剑柄冰凉，刚一触碰，皮肤下便浮起一层细密的水纹，沿着掌心蔓延至手腕。那不是幻觉，是楚江王留下的符文在回应。
识海中，两股力量仍在盘旋。一股是钟馗残留的金光，凝成一道模糊人影，背手而立；另一股是幽蓝水流般的符文，如脉络般游走不定。两者互不相融，彼此排斥。
陈昭闭眼，左手按住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温热，是酒葫芦贴过的位置。他想起钟馗最后说的话：“用魂印催动水法。”
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现在没时间去懂了。
他拔出“噬魂”剑，插进地面。剑身没入石板的瞬间，识海中的金光突然下沉，与那道虚影融为一体。虚影抬起手，指向他眉心。
一道指令直接落在意识深处——**引魂为引，借水成势。**
他双手结印，左掌朝天，右掌覆地。掌心浮现一个倒悬之剑的印记，正是之前墙上激活的“斩鬼令”。金光自掌心升起，顺着手臂流入识海，撞上那片游走的蓝光。
轰的一声，识海震荡。
金光与蓝光并未融合，而是开始缠绕。一圈又一圈，如同绞索。陈昭额头渗出冷汗，牙关紧咬。他知道这不对，这样下去会撕裂神魂。
就在即将失控时，剑身轻震。一股寒意自地下涌来，顺着剑柄传入体内。那不是普通的冷，是带着重量的寒，压得人喘不过气。
冥河之水。
楚江王说过，真正的水法不是冻结敌人，而是让敌人感受冥河的压力。可那时他做不到，现在也一样。
但他有别的东西。
他松开右手，任由剑立于地面，转而将左手按在额头上。斩鬼令印记发烫，他用力一划，指尖破皮，血流出来。
血滴落，砸在剑身上。
刹那间，剑刃泛起波纹，像水面被打破。那些原本纠缠不清的金蓝二气，忽然找到了出口。它们顺着血液流入剑身，再由剑尖导入地面。
地底传来共鸣。
细小的裂缝从剑根处扩散，幽蓝色的光从缝隙中透出。不是火焰，也不是磷火，是一种沉静的、深不见底的光。它缓慢流动，形成一条虚幻的河道。
水法成型了。
系统提示浮现：【魂印融合成功，楚江殿水法进阶权限解锁。可施展“寒渊锁链”“冰狱结界”等中级术法。】
陈昭睁开眼，瞳孔灰白中带了一丝金边。他拔起剑，收于身后。这一次，剑未入鞘，而是悬浮在他背后半尺处，自动旋转，剑尖始终对着裂缝方向。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下去时，地面的水纹跟着扩散。每一步都像在湖面行走，涟漪无声荡开。
裂缝中的动静更大了。那只手臂已经完全伸出，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九条手臂同时扒开石壁，将庞大的躯体硬生生拖了出来。
那是一头巨狐，通体漆黑，毛发如焦炭般扭曲。它的身体还未完全现身，九条尾巴却已腾空而起，在空中剧烈摆动。每一条尾巴末端都在凝聚形态，肌肉拉伸，骨骼成型，很快化作九名鬼将。
他们穿着残破的铠甲，手持不同兵器。有的握着长矛，有的拖着铁链，全都面无表情，双眼赤红。
系统立即弹出警告：【检测到多重攻击，建议使用组合技。】
陈昭没有回应系统。
他双掌合十，置于胸前。识海中，新形成的水法符阵开始运转。金蓝二气交汇于中枢，被魂印之力推动，形成螺旋状能量流。
他低声念出三个字：“凝。”
地面震动，三道幽蓝水流破土而出，在他周身环绕。水流迅速冻结，化作三层旋转的冰环。每一层冰面上都浮现出金色痕迹，那是钟馗魂印烙下的印记。
冰狱结界，成。
第一波攻击来得极快。左侧三名鬼将同时扑来，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他们手中兵器直取陈昭要害，毫无花哨，全是杀招。
陈昭不动。
冰环自行反应。当鬼将踏入三丈范围时，其中一道冰环猛然炸裂，化作三条粗壮的冰链，从不同角度射出，精准命中三人脖颈。
咔嚓。
冰封瞬间完成。三名鬼将被冻在原地，连挣扎都没来得及，身体就已结满霜花。
其余六名鬼将停下脚步，站在远处注视着他。他们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眼神变了。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像是……警惕。
陈昭喘了口气。结界消耗比预想的大，尤其是驱动寒渊锁链时，需要同时调用魂印与符文。他能感觉到，右手的透明还在继续，只是速度变慢了。
他不能久战。
必须尽快解决。
他抬起右手，指向对面六人。剑意锁定，背后悬浮的“噬魂”剑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最前方一名鬼将开口了。声音沙哑，却不属于恶灵那种扭曲音质，反而有种奇异的清晰。
“你用了他的力量。”他说，“但你不该用这种方式。”
陈昭眉头一皱。
对方继续说：“魂印是锚，不是燃料。你在烧他留给你的最后一点东西。”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陈昭的手抖了一下。
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每一次施术，都有金光从识海流失。那是钟馗的魂，是他拼死留下来的东西。而现在，他正把它当作能量源来消耗。
可他别无选择。
“我不需要你们告诉我怎么用。”他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稳，“我只知道，他不会希望我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他双手交叠，左手结拘魂印，右手结镇水诀。冰狱结界最后一层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表面浮现出密集的符文纹路。
他知道接下来这一击会耗尽大半体力。但他必须打出去。
六名鬼将同时抬手，兵器高举。
空气变得沉重。
就在双方即将出手的瞬间，地面猛然塌陷。
不是裂缝扩大，而是整片祭坛底部向下沉降。陈昭脚下一空，身体失衡。冰狱结界瞬间崩解，三道冰环全部碎裂。
他本能地召回“噬魂”剑，用剑尖点地，勉强稳住身形。抬头时，发现六名鬼将也被影响，动作中断，纷纷后退。
裂缝中央，那个巨大的狐形轮廓终于完全爬出。
它趴在地上，九条尾巴高高扬起，每一根都连接着一名鬼将。他们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后退，最终融入尾巴之中。
巨狐抬起头，双眼睁开。
陈昭看到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