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悖论的选择
克劳斯·迈克尔森那饱含残忍兴趣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敲碎了“月殒”计划精心营造的、短暂而脆弱的默契幻象。
始祖级的力量不再带有任何戏谑与玩味，而是化作了最纯粹、最暴虐的毁灭洪流，席卷了整个塞尔瓦托老宅的核心区域。
战斗的形态发生了本质的改变。不再是技巧的博弈与默契的试探，而是力量层级的绝对碾压。
克劳斯的身影化作了死亡的飓风。他的速度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只能看到一道道撕裂空间的残影。
他的攻击不再拘泥于形式，利爪挥出便是交织着暗影与血光的法则裂痕，咆哮声波中蕴含着撕裂灵魂的远古诅咒，甚至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引动周围空间的重力扭曲与能量湮灭！
瑟琳娜将月光之力催发到极致，身形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穿梭的银色幽灵。她不再试图硬抗，而是将战斗艺术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月光化作万千镜面，折射、偏转致命的攻击；脚下步伐暗合星轨，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绝对的力量碾压；双手结印引动潮汐锁链，试图束缚、迟滞那毁灭性的身影。
她的计算精准到毫秒，每一次闪避、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对力量法则理解的极致体现。
但即便如此，绝对的力量差距依旧如同天堑。她的月光壁垒不断破碎又重组，嘴角渗出的银色血液越来越多，脸色苍白如纸，周身的月光力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摇曳。
达蒙则彻底沦为了风暴中的一叶浮萍。他所有的“不可预测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拼尽全力施展瑟琳娜烙印在他本能中的闪避技巧，将月光之躯的韧性催发到极限，但依旧如同被无形巨锤反复轰击。
克劳斯的攻击余波如同实质的山岳，一次次将他震飞，撞碎墙壁、梁柱。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鲜血（混合着银色的月光能量）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他锁骨下的月牙印记灼热得发烫，疯狂抽取着瑟琳娜共享过来的月光之力，勉强维系着他濒临崩溃的生机。
他成了最显眼的靶子，承受着克劳斯大部分散逸的、却依旧致命的怒火，为瑟琳娜争取着那微乎其微的、施展更精妙手段的刹那间隙。
这是一场绝望的舞蹈。瑟琳娜是舞者，在毁灭的边缘竭力维持着节奏；而达蒙，则是她脚下那片不断崩塌、燃烧的舞台。
“挣扎吧！蝼蚁们！”克劳斯狂放的笑声在轰鸣中回荡，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愉悦，“让我看看，你们这可怜的‘共鸣’，能在我真正的力量下，坚持到几时！月光女士，你的计算，能算得出自己的死期吗？！”
他一爪挥出，五道撕裂空间的暗影利刃呈扇形覆盖而来！瑟琳娜瞳孔收缩，双手急速划圆，一面巨大的、内部有月相流转的月光轮盘瞬间成型，挡在身前！
“轰——！！！”
轮盘剧烈震荡，表面月相瞬间湮灭大半！瑟琳娜喷出一口银血，身形暴退！而克劳斯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她侧后方，另一只手五指张开，掌心凝聚着一团吞噬光线的黑暗奇点，按向她的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嘶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响起！浑身是血、左臂呈诡异角度弯曲的达蒙，竟不知何时凭借着一股近乎本能的疯狂，出现在了克劳斯的攻击路径上！
他没有防御，没有闪避，而是将残存的所有月光之力，连同燃烧生命本源爆发的力量，凝聚在完好的右拳上，一拳轰向了那团黑暗奇点！
这不是战术！这是自杀！
“蠢货！”克劳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不屑，掌心的黑暗奇点微微一颤，并未改变轨迹，只是分出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如同拍苍蝇般扫向达蒙。
“噗——！”
达蒙的拳头连同半条手臂，在接触到黑暗奇点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般汽化了！恐怖的湮灭力量顺着残肢向上蔓延！
他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面，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到极致！
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阻，这完全不符合任何逻辑的、自杀式的干扰，为瑟琳娜争取到了亿万分之一秒的时间！
瑟琳娜眼中冰冷的数据流疯狂闪烁，她没有去看达蒙的惨状，而是借着这用生命换来的、几乎不存在的间隙，身体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扭曲，指尖月光凝聚成一根细如发丝的空间穿刺针，险之又险地擦着黑暗奇点的边缘掠过，点向了克劳斯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腋下某个能量流转的隐秘节点！
“嗤！”
一声轻微的能量短路声！克劳斯身体微微一麻，掌心的黑暗奇点剧烈波动了一下，威力骤减三成！虽然依旧印在了瑟琳娜的后背上，但大部分力量被她的月光力场引导、分散开去！
“噗——！”瑟琳娜再次喷血，向前踉跄数步，后背袍服碎裂，露出里面月光凝聚的、布满裂痕的内甲，但终究没有被一击毙命！
克劳斯收回手，看着指尖一缕被空间针刺破的、细微的能量紊乱，又看了看远处倒地不起、生死不明的达蒙，异色瞳中首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震惊！
不是震惊于瑟琳娜的绝境反击，而是震惊于达蒙那完全不合常理的行为！
“有趣……太有趣了！”克劳斯脸上的暴虐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惊天秘密般的、极度兴奋的光芒。
他停止了攻击，目光在奄奄一息的达蒙和勉强站立的瑟琳娜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我原本以为，只是一场主仆情深，或者……某种冰冷的互利契约。”克劳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的狂喜，“但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他缓缓走向倒在地上的达蒙，靴子踩在碎石和血泊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瑟琳娜强提一口气，月光在指尖凝聚，试图阻止。
“别急，月光女士。”克劳斯抬手制止，笑容变得极其诡异，“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游戏。”
他停在达蒙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具残破的、几乎感觉不到生机的身体，然后，抬起头，看向如临大敌的瑟琳娜，异色瞳中闪烁着恶魔般的光泽。
“我们来玩个选择题吧。”克劳斯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与残忍，“二选一，很简单。”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瑟琳娜：“选项A：你，月光女士，主动剥离你的月光本源核心，将其奉献给我。我以迈克尔森之名起誓，拿到本源后，立刻离开，并保证这个塞尔瓦托小子……以及这座小镇其他蝼蚁的安全。”他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当然，失去本源的你，会变成什么，我就不保证了。”
然后，他脚踩在达蒙血肉模糊的残肢上，微微用力，引得那具身体一阵无意识的抽搐。“选项b：”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亲手杀了这个小子，用他的灵魂和残留的月光之力，献祭给我。同样，我拿到祭品后，立刻离开，并保证你的安全。你可以带着残存的力量，继续做你的月光女神，如何？”
他张开双臂，脸上露出一个陶醉的表情：“看，多么公平的选择！用你的永恒，换他的苟活。或者，用他的死亡，换你的存续。亲情？爱情？还是……纯粹的利用价值？让我看看，你们这‘感人’的默契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真相！”
这是最恶毒的心理陷阱！剥开所有伪装，将生存与情感放在天平两端，逼他们做出最残酷的抉择！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将彻底摧毁他们之间那看似坚固的联结，在灵魂上留下永不磨灭的裂痕！这比直接的杀戮，更加残忍百倍！
克劳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期待着看到挣扎、背叛、崩溃的精彩戏码。
瑟琳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极致的愤怒与……某种更深沉的悸动。
她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达蒙，黑眸中冰冷的数据流疯狂奔涌，似乎在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进行着无数种推演。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在克劳斯期待的目光中，瑟琳娜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却仿佛有星辰在寂灭。
她看着克劳斯，用尽全身力气，张开染血的嘴唇，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选……b。”
克劳斯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果然！果然还是自私！一切默契，不过是利用！
然而，就在他笑容绽放到极致的瞬间——
“不……选……A……”
一个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斩钉截铁意味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是达蒙！他竟然还残留着一丝意识！
克劳斯的笑容僵在脸上，愕然低头。
只见达蒙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克劳斯的靴子，抬起血肉模糊的脸，蓝眼睛中燃烧着疯狂而决绝的光芒，死死盯着瑟琳娜，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杀了我……让她……活……！”
！！！
克劳斯彻底愣住了！异色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瑟琳娜选b，牺牲达蒙，保全自己。这符合逻辑，符合他对“月光女神”冷酷的认知。
可达蒙……这个应该被抛弃的棋子、这个注定要死的诱饵……竟然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瑟琳娜？！
这不合理！这违背了所有生物利己的本能！这完全打破了他精心设计的心理游戏！
就在克劳斯因为这悖论般的选择而出现瞬间失神的刹那——
瑟琳娜动了！
但她攻击的目标，不是达蒙！也不是因为惊愕而露出破绽的克劳斯！
而是……她自己！
她双手结印，体内那轮浩瀚的月光本源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自毁般的璀璨光芒！一道凝聚了她全部生命、全部意志、全部月华精华的本源之光，如同飞蛾扑火般，不是射向克劳斯，而是射向了倒在地上的达蒙！
“什么？！”克劳斯彻底震惊了！她不是选了b吗？！她为什么要……
下一刻，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磅礴的、属于瑟琳娜的月光本源，在涌入达蒙体内的瞬间，并没有治愈他，而是……点燃了达蒙意识深处那个死亡信号符文！并以一种克劳斯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两人的月光本源，短暂地、强制性地连接在了一起！
“以吾之名……月华……同契！”瑟琳娜发出最后一声清叱，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布满了裂痕，光芒急速黯淡！
而地上的达蒙，身体却爆发出不正常的、远超他承受极限的月光！他锁骨下的月牙印记灼热如太阳！那个死亡符文被提前、超负荷激活了！
“不——！！！”克劳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发出惊怒的咆哮，一掌拍向瑟琳娜！他要阻止这完全超出他计算的诡异变化！
但已经晚了！
被瑟琳娜本源强行激活、并与她生命连接的死亡符文，爆发出的共振信号，强度与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畸变！
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攻击指令，而是变成了一道……撕裂空间、扰乱法则、指向某个极其遥远而恐怖存在的……终极求救（或者说，同归于尽）信号！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灰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影的空间裂缝，以达蒙的身体为中心，骤然撕裂开来！裂缝另一端，传来一声让克劳斯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古老、饥饿、充满绝对虚无的嘶吼！
“原初……虚无？！你们疯了？！”克劳斯脸色剧变，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他再也顾不上瑟琳娜和达蒙，身形暴退，试图逃离那空间裂缝的吞噬范围！
整个塞尔瓦托老宅，在这悖论的选择与失控的终极信号下，开始崩塌、湮灭！
而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达蒙，最后看到的，是瑟琳娜向他投来的、那双黑眸中……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到极致的光芒……以及，克劳斯那计划彻底破产、气急败坏的惊怒表情……
他们……好像……赢了？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
黑暗，吞噬了一切。
第五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