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在办公室待到深夜，台灯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桌上那叠泛黄的旧报告上。这是老王今天刚送来的，说是在机械厂仓库角落找到的，全是父亲二十年前做的评估报告，纸页边缘都卷了边，还沾着淡淡的机油味。他随手翻开一本，父亲遒劲的字迹跃然纸上，末尾签名旁，总带着个小小的螺旋符号，和李阳克隆体身上的如出一辙。
“陆哥，还没走啊？” 小陈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看到桌上的报告，眼睛一亮，“这不是我爸当年总提的‘救命报告’吗？听说当年机械厂快破产，就是陆叔叔这份评估，帮厂里争取到了贷款，保住了几百人的饭碗！” 他凑过来，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还写着‘设备折旧需考虑工人技能适配度’，当时好多评估师都只算机器本身的钱，根本没人考虑这个。”
陆沉顺着小陈指的方向看去，父亲在旁边批注了一行小字：“评估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是活生生的人。” 这句话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涟漪。他突然想起白天在纪委看到的那笔 5000 万虚假设备采购款，采购清单上的设备型号，恰好是父亲报告里明确标注 “不适合机械厂生产需求” 的型号。李阳这是故意对着干？
“对了，陆哥，” 小陈喝了口牛奶，突然想起什么，“我今天整理云顶集团资料时，发现他们五年前收购的一家小公司，老板也姓周，叫周凯，和周墨就差一个字，会不会是亲戚？而且这家公司被收购后，就成了李阳空壳公司的资金中转站。” 他边说边打开电脑，调出资料，“你看，收购评估报告上的签字人，虽然模糊，但隐约能看出‘周’字的轮廓。”
陆沉凑近屏幕，左眼微微发热，模糊的字迹在他眼里逐渐清晰 —— 果然是 “周墨”。他心里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看来周墨不只是做假年检标，早就帮李阳打理资金链了。” 他突然想起父亲报告里的螺旋符号，赶紧翻到最后一页，符号旁边，竟藏着个极小的 “周” 字，像被刻意掩盖过。
“小陈，帮我查下周墨的家庭关系，特别是五年前前后的行踪。” 陆沉抓起外套，“我去趟机械厂仓库，老王说还有几箱父亲的旧东西没搬出来，说不定有更多线索。” 小陈赶紧点头：“我这就查！对了，外面好像下雪了，路上小心，我妈说这种天，无牌车最容易藏在路边阴影里。”
陆沉应了声，抓起伞冲进夜色。雪下得不大，像细碎的盐粒，落在脸上冰凉。他没开车，沿着长江路慢慢走，路过机械厂旧址，围栏上还贴着 “安全生产” 的旧标语，被雪打湿后，字迹有些模糊。仓库在厂区最里面，门口挂着把大铁锁，锈迹斑斑，老王说钥匙放在门卫室，他找了半天才在抽屉角落摸到，钥匙柄上也刻着个螺旋符号。
推开仓库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几箱旧东西堆在角落，上面盖着破布，掀开时，灰尘呛得他直咳嗽。箱子里除了更多的评估报告，还有个老式公文包，皮革已经开裂，拉链上挂着个小牌子，写着 “陆明远”。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没有贵重东西，只有个笔记本，扉页写着 “49 次校准记录”，和父亲实验室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笔记本里夹着张照片，父亲站在机械厂车间里，身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陆沉眯起眼，这男人竟和他查到的周墨早年照片有几分相似！照片背面，父亲用铅笔写着 “周兄，设备校准完成，勿念”。周兄？难道父亲和周墨早就认识？
他继续翻笔记本，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校准数据，偶尔夹杂着几句随笔：“周墨对数据敏感，但过于追求利益”“云顶集团赵某野心太大，需提防”“49 号舱体参数异常，暂停激活”。看到 “49 号舱体”，陆沉心里一动，这和苏夏的编号 Lxc-049 会不会有关？
突然，笔记本最后一页掉出张纸条，是父亲的字迹，却带着几分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周墨被李阳胁迫，帮其伪造评估，核心证据在‘老地方’，用螺旋符号定位。” 老地方？陆沉想起父亲实验室里的培养舱、长江口的青铜钟，还有机械厂的仓库…… 哪个才是 “老地方”？
他握着纸条，转身想走，脚下却踢到个铁盒子，里面发出 “哗啦” 的响声。打开一看，全是父亲做评估时用的旧计算器、卷尺，还有个磨损严重的 U 盘，上面刻着 “49”。这和他重生时口袋里的 U 盘很像，却更旧。他插进电脑，U 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 “真实数据源”，里面是当年机械厂所有设备的真实照片和工人技能测评表，每张照片背面，都有父亲和工人们的合影，笑容灿烂。
“原来父亲早就留了后手。” 陆沉喃喃自语，将 U 盘收好。刚要关电脑，屏幕突然弹出条加密消息，发件人未知，内容只有一串坐标 —— 正是青岚山废弃矿洞入口，后面跟着句：“周墨想赎罪，带旧报告来。” 他心里一紧，这是陷阱还是真的？但周墨手里可能有父亲被囚禁的线索，无论如何都得去。
回到办公室，小陈已经查到了周墨的资料：“陆哥，周墨五年前突然离婚，把房子都给了前妻，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到处帮李阳做假评估。他儿子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警方说是车祸，但当时有目击者说，开车的是个左眼泛冷紫的人！” 小陈的声音有些发抖，“会不会是李阳用他儿子威胁他？”
陆沉心里一沉，难怪周墨会帮李阳做事，原来是被抓住了软肋。他想起父亲纸条上写的 “被胁迫”，心里有了主意：“小陈，你把父亲的旧报告和 U 盘里的真实数据发给纪委，再帮我联系周墨的前妻，就说我有他儿子‘意外’的线索，想和她聊聊。” 他抓起那本夹着照片的笔记本，“我去会会周墨，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赶到青岚山矿洞时，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洞口刻着 “49” 的岩石上，泛着冷光。周墨就站在洞口，穿着件黑色大衣，头发花白了大半，左眼没有冷紫，却布满血丝。看到陆沉，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你真敢来。李阳说你肯定会带着旧报告来，他在里面布了埋伏，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陆沉握紧口袋里的脉冲枪：“既然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约我来？” 周墨从怀里掏出个旧评估报告，正是父亲当年帮机械厂做的那份：“我欠你父亲一条命。当年我赌博欠了高利贷，是你父亲帮我还了钱，还教我做评估。可我后来贪财，被李阳抓住把柄，帮他做了那么多假报告……” 他的声音哽咽，“我儿子去世后，我就想赎罪，可李阳一直用我前妻威胁我。”
他突然压低声音，从鞋底掏出个微型 U 盘：“这里是李阳转移国资的完整证据，还有你父亲被囚禁的大致位置 —— 在气象站地下三层，那里有个用螺旋符号标记的实验室。李阳说你父亲的意识快撑不住了，再不救，就彻底被他控制了。” 周墨把 U 盘塞给陆沉，“快走吧，我帮你引开埋伏的克隆体，就当给你父亲赔罪了。”
陆沉接过 U 盘，入手冰凉。他看着周墨决绝的背影，突然叫住他：“我父亲纸条上写‘老地方见’，‘老地方’是哪里？” 周墨顿了顿，没有回头：“是长江口的青铜钟，你父亲说，那里藏着‘49 计划’的核心，也是唯一能彻底摧毁李阳系统的地方。” 说完，他朝着矿洞深处跑去，很快传来克隆体的呵斥声。
陆沉握着 U 盘，转身往山下跑。雪地上留下他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他掏出手机，给小陈发消息：“立刻联系纪委，包围青岚山矿洞，注意抓活的周墨。另外，查气象站地下三层，找螺旋符号实验室。”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突然想起周墨给的 U 盘还没看，赶紧插进手机。
屏幕上弹出父亲的照片，是最近拍的，他被绑在培养舱里，脸色苍白，却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像是在传递信号。照片下方，有行小字：“沉儿，星位坐标在青铜钟底座，49 声钟响后激活。” 陆沉心里一热，父亲还活着！他刚想细看，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想救你父亲，就单独来气象站，别带任何人，否则他立刻消失。” 发件人，正是李阳。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手机屏幕上，很快融化成水。陆沉站在路边，看着远处气象站的灯光，心里天人交战。带人的话，父亲可能有危险；不带人，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他摸了摸口袋里父亲的旧笔记本，封面被攥得发烫。突然，他想起父亲报告里的那句话：“评估不是赌运气，是算准所有风险后的担当。”
他深吸一口气，给小陈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按原计划行动，我去引开李阳注意力，注意保护好老王和你母亲。” 然后关掉手机，朝着气象站的方向走去。雪地里，他的身影逐渐变小，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不知道，身后不远处，一辆无牌车正缓缓跟着，驾驶座上，那个左眼泛冷紫的男人，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