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心灵》后期制作的战争，在盘古影业内部进入了倒计时的白热化阶段。
渲染服务器的嗡鸣声昼夜不息，剪辑室的灯光彻夜通明。
每一个部门，都在李衡设定的那个宏大而精妙的“奥斯卡—诺贝尔联动”计划下，全速运转。
然而，在李衡的心里，这场冲刺只是第一步。
真正决定盘古生死的，不在奖杯上，而在未来的技术战场上。
他要的不只是拍出好电影，而是要掌握内容流通的“下一个渠道”。
夜深人静。
李衡独自坐在办公室里。
桌上摊开的，不是《美丽心灵》的后期报告，而是三份剧本复印件——《落水狗》、《记忆碎片》，以及那部即将杀青的《肖申克的救赎》。
那三份剧本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这才是盘古的根基。
《美丽心灵》是用来赢得声望的；
而这三部片子，是用来打下未来的。
它们也许不会在首周票房上爆炸，但会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在录像店、电视台、家庭影碟架上，一次又一次地被播放、被复刻。
李衡很清楚，未来的财富不在影院，而在客厅。
而“盘古之家”——那个以dVd为核心的家庭影像品牌，正是他要亲手打造的王国。
可要让这个王国运转，他需要一件关键的东西。
统一的dVd标准。
没有它，就没有市场，没有渠道，没有未来。
李衡拿起电话，拨通了班德的号码。此刻的班德，正为《美丽心灵》的宣发预算焦头烂额。
“劳伦斯，”李衡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台机器，“放下手头的事。明天一早，再飞一趟日本。”
“又去？”班德满是疲惫，“那边不是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就意味着还没定下来。”李衡毫不客气，“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圣诞节前，我要看到索尼和东芝共同签署的dVd标准协议。”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压得更低：
“告诉他们，只要能达成标准统一，我们将把内容授权给共同的格式。
如果再争下去，那将会是“格式战争”重演，最终会错过整个时代。”
电话那头，班德沉默了几秒。
他听出了那种不容拒绝的决心。
“我明白。”
电话挂断，李衡终于得以喘息。
他看着窗外，缓缓点燃了一支烟。
《落水狗》的片场，他至今一次都没去过。尽管承诺过昆汀不干涉，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要去亲身体验昆汀的那股创作狂潮。
——
第二天下午，李衡独自一人，驱车来到位于洛杉矶郊区的一间废弃仓库。
还没走近，他就听到从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七十年代摇滚乐——K-billys Super Sounds of the Seventies。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铁锈、灰尘和甜腻假血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与诺兰那间井然有序的片场截然不同——这里更像一个疯子的派对。
地上横七竖八的电线、散落的烟头和喝空的咖啡杯。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身上沾满“血迹”的男人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像刚结束了一场火并的真劫匪。
而昆汀·塔伦蒂诺——他就像一头精力过剩的美洲豹。
没有坐在监视器后，而是亲自举着一台手持摄影机，一边跟着演员走位，一边用嘴模仿着枪声和爆炸声。
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cut！完美！”昆汀放下摄影机，兴奋地吼了一嗓子，“布西密，你刚才那个抱怨小费的表情，简直他妈的是个天才！”
他一回头，正好看到了站在阴影里、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的李衡。
“嘿！李！”昆汀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神经质的笑容，“你这个从不来片场的混蛋制片人，终于舍得来看看你的疯狗窝了？”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把我的仓库烧掉。”李衡笑着走上前去，和几个主演一一握手。
哈维·凯特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敬佩：“李，我得说，你给了昆汀完全的自由，这是我这辈子合作过的，最他妈过瘾的剧组。”
李衡笑了笑，正准备客气几句。
“等等！”昆汀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围着李衡转了一圈，眼神在他那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上扫来扫去。
“干嘛？”李衡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我想到了！”昆汀一拍大腿，脸上露出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狂热表情，“伙计们，我们今天是不是还差一个被当场打死的小角色没来？”
一个副导演点了点头：“是的，昆汀，那个演警察的临时演员，路上堵车了。”
“不用等了！”昆汀一把抓住李衡的胳膊，把他往镜头前推，“看看！我们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吗？穿着西装，白白净净，一看就是那种刚从餐馆里冲出来，就被乱枪打死的倒霉蛋！”
整个剧组瞬间爆笑出声。蒂姆·罗斯笑得把嘴里的咖啡都喷了出来。
李衡彻底愣住了。
“等等，昆汀，你疯了吧？”他哭笑不得地试图挣脱，“我他妈的是制片人！我不演戏！”
“放屁！制片人怎么了？希区柯克还老是在自己电影里露脸呢！”昆汀不由分说地从道具师手里拿过一个血包，直接往李衡的白衬衫上一拍。
“来！摄像机准备！”昆汀重新举起摄影机，对着一脸错愕的李衡喊道，“很简单，李！待会儿粉先生从这边冲过去，你就从那个角落里跑出来，然后砰！你中枪了！给我一个最痛苦、最挣扎的表情，然后死掉！明白吗？”
“我不明白！”
“Action！”
没等李衡再反驳，史蒂夫·布西密已经提着两把道具枪，从他面前疯了一样地冲了过去。
李衡下意识地跟着剧本的设定，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砰！”
远处传来一声道具枪响。
李衡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前世看过无数电影的本能，夸张地捂住胸口，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表情，然后无比僵硬地倒了下去。
“cut！cut！cut！”昆汀笑得在地上打滚，“李！你那是什么表情？便秘吗？还有你倒下的姿势，像块木板！重来！”
整个片场，已经笑成了一片海洋。
在经历了几个小时、堪称折磨的“表演指导”和无数次僵硬的“死亡”之后，李衡的荧幕处女作，终于宣告完成。
当他顶着一身黏糊糊的假血浆和剧组所有人的哄笑，从地上爬起来时。
他看着那个笑得快要断气的昆汀，第一次，对自己“不干涉片场”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后悔。
昆汀递给他一瓶啤酒，拍着他的肩膀，笑得上气不接下：“别担心，李。相信我，这个镜头，绝对会成为影史经典。
标题我都想好了——《好莱坞最年轻大亨之死》。”
李衡喝了一口冰啤酒，感受着那股从喉咙一路凉到胃里的畅快感。
看着这群穿着带血西装的疯子，摇了摇头，也笑了。
他知道，自己不仅收获了一部未来的邪典电影。
还多了一条，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在Imdb上点开的演员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