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心有点出汗，黏糊糊的，像是刚吃完泡面没擦手。他偷偷把手指在卫衣袖子上蹭了蹭，动作很小，但连续做了三次——这是他每次要做决定前的小习惯，说不上灵不灵，反正做了心里踏实。
大长老收回手，那道符印悄然消散，连空气都没颤一下。玄晶的蓝光开始规律地闪烁，每六点八秒闪一次，像楼下便利店门口坏了一截却还在坚持亮着的霓虹灯。
“行吧。”林野在心里嘀咕，“这不就跟U盘加密差不多嘛，顶多设了个密码，又不是直接删库跑路。”
他站起来，轻轻鼓了两下掌。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旁边的人听见。他还咧嘴笑了笑，大声说了句：“不愧是玄阳宗啊，这流程搞得，比我充网吧会员还严格！”
人群愣了一瞬，随即有人笑出声来。原本紧绷的气氛，总算松了一点。
副长老的脸色更黑了，像被退票的黄牛。戴眼镜的老修士低头盯着测灵仪，屏幕上的波形图变了，他没说话，只是笔尖一划，把之前记的所有数据全都划掉了。
林野往前走，步子不急也不慢，眼睛一直盯着那块玄晶。蓝光映在他镜片上，泛着冷冷的光。侍者已经换好了架子，托盘稳稳地摆在台中央。
“请。”大长老终于开口，声音平得像wi-Fi满格时的提示音。
林野伸手去拿。
指尖先碰到了胸口的玉佩。
隔着衣服，那玉佩忽然温了一下，就像手机在裤兜里用久了发烫。
然后才触到玄晶。
冰凉，但不是金属那种刺骨的冷，倒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瓶，表面仿佛凝着一层看不见的水汽。就在接触的瞬间，玉佩猛地一震——不是跳动，而是往心脏深处沉了一下，像老电梯启动时脚下那一抖。
他微微收指，把晶体握进掌心，举起来看了一眼。
蓝光流转，内部有星河般的纹路，可那些光点明灭的方式很奇怪——七次亮，一次暗，再七次亮……和他自己以前画的计时符频率一模一样。
“还真是个储存器。”他差点笑出来。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母亲笔记里的字：“九转归源，晶引旧路。”
以前看不懂，现在懂了。这块玉佩不是用来修炼的材料，而是一把钥匙，需要匹配验证才能打开里面封存的记忆。
他低头假装整理外卖盒，其实闭眼两秒，把那股共鸣悄悄锁进脑子里。就像下载进度条卡在99%后突然飞起，一段模糊的画面冲了出来：雪地、断崖、一个背影穿着和他一样的连帽卫衣，手里举着一块发光的石头……
画面一闪就没了。
但他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他爸。
不是照片，不是传言，是他真真切切“看见”的影像，藏在这块破晶体和祖传玉佩的联动机制里。
林野把玄晶塞进酸辣粉盒的夹层，咔哒一声盖上盖子。盒子外沿的油渍蹭到了手指，他没擦，反而用拇指抹了抹，好像确认这盒子还是那个陪他吃宵夜的老伙伴。
“林小友。”戴眼镜的老修士凑过来，怀里抱着一堆仪器，边角都磨出了铁皮，“关于玄晶的能量频谱，我们能不能做个联合分析？我这边设备齐全，还能申请宗门实验室支持。”
“您这套装备，”林野瞅了眼对方肩上的三脚架，“比我大学做物理实验那套还专业。但说实话——您这系统能带得动win11吗？”
老修士一愣。
“它运行的是远古驱动。”林野拍拍怀里的外卖盒，“我这个虽然旧，但兼容性强，老游戏都能跑。”
周围几个人噗嗤笑了。
老修士脸红了红，没再多说，默默退开两步，掏出记录晶石继续录数据。
林野往后退，靠在角落的柱子边。他把盒子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敲了七下。
咚。
咚。
咚。
……
七下结束，停两秒，再来一遍。
这是玄晶的原始频率。他在检查盒子里的符阵有没有被干扰。
一切正常。
玉佩贴着胸口，温度没降，反而越来越稳，像冬天里揣了一杯没喝完的热奶茶。
他知道，刚才那一碰，不只是感应，更像是握手认证。
系统通电了，主板没烧，接下来就是开机自检。能不能进bIoS，就看下一步操作了。
“小子。”副长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野抬头，看见那人站在三米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弟子，眼神都不太友善。
“奖品领了，规矩也得守。”副长老说，“所有高阶物品离场前必须登记流向，防止宗门机密外泄。”
“应该的。”林野点点头，从盒底抽出一张空白符纸，“您说怎么填？姓名、电话、研究方向？要不要顺便写个免责声明，出了事别找我？”
副长老眯起眼：“你很轻松？”
“我不轻松谁轻松？”林野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对方递来的登记册夹层，“我一没背景，二没人脉，连法器都是外卖盒改的。您觉得我能拿着这玩意儿造反？”
副长老没说话，挥手让弟子收好册子。转身离开时，袖口悄悄滑出一道极细的符线，缠在登记册一角，闪了半秒就消失了。
林野看到了，没拆穿。
追踪符而已，他盒子里早就贴了三层干扰符，真想定位，得到的数据能绕地球三圈再回来。
他靠着柱子，抬头看向天窗。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缓缓飘动，慢悠悠的，像网吧下午三点的空气。那时候空调嗡嗡响，键盘黏手，泡面桶堆成塔，但他总能在一堆乱码里找到能登录的账号。
现在也一样。
全世界都觉得这东西是用来供电的，拿来淬器、炼丹、提升修为。
可他清楚，它根本不供电，它是存档的。
父亲失踪那天的记忆，母亲临终前没说完的话，玉佩为什么偏偏在他二十岁那年激活……这些解不开的谜团，终于有了线索。
他摸了摸胸口。
玉佩温热，玄晶安静，两者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线，已经接上了。
“修不好人生，”他低声说，“至少先把开机画面调出来。”
这时，大长老站起身。
全场安静。
老人没有看别人，目光落在林野身上，停留了三秒，不多不少，和之前一模一样。
然后他转身，走入侧殿，背影挺直，步伐稳健。
林野没动。
他知道，这场交流会还没真正结束，但最关键的一步，他已经走完了。
他把酸辣粉盒抱紧了些，指节轻轻敲在盒盖上。第七下落定时，盒内的玄晶微光一闪，和胸口的玉佩同步震了一下。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睛亮了。
就像一台黑屏已久的电脑，终于跳出了第一个启动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