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那枚青铜小印翻了个面，底部刻着一行极细的篆文，像是被人用针尖慢慢划上去的。他凑近台灯看了半天，才辨出是“阳火不侵”四个字。
这玩意儿不是信物，是警告。
他顺手拍了张照，上传进私密文件夹，命名：“观家·防伪校验”。然后打开监控回放，快进到快递送达前十分钟。画面里前台空着，绿植摆得规规矩矩，直到一个穿道袍的男人从镜头边缘走过，脚步很轻，左手袖口一抹金线在阳光下一闪——像谁不小心漏了马脚。
林野暂停画面，放大左袖。金阳纹，三圈螺旋，外圈带缺口，是玄阳宗少主的专属标记。去年网上疯传过一张照片，那小子站在拍卖会后台，笑得人畜无害，手里捏着一块被烧成焦炭的符纸，说是“清理门户”。
当时林野正蹲网吧吃泡面，看到这条新闻还嘟囔了一句：“修真界的富二代也搞职场霸凌？”
现在看来，人家不只是霸凌，还记仇。
他点开浏览器，搜“玄阳宗 梧桐山”，跳出来几条旧闻：三年前他们想强收一个叫苏浅的女孩当徒弟，理由是“天生灵脉”，结果女孩家人报警，说有人半夜往窗户贴符咒。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但据说宗门放出话来，早晚要把人带走。
林野关掉网页，盯着酸辣粉盒发呆。
苏浅是他高中同学，后来去了南方读艺术院校。再听说她名字，已经是半年前，她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手腕照片，说莫名其妙起了红疹，像被火烧过。林野当时顺手回了句“贴张清毒符试试”，没想到她真照做了，第二天就说好了。
从那以后，玄阳宗的人就开始盯他。
他拉开抽屉，翻出一张没写完的符纸，墨迹干了一半，像是中途停笔。这是他妈妈留下的手稿里唯一一张没标注用途的黄纸，背面写着：“影听可用，慎启。”
林野撕下这张纸，轻轻按在酸辣粉盒内壁，又从插座上拔下录音笔，插进外卖盒侧面那个被泡面汤泡得发胀的USb口。设备嗡地响了一声，屏幕上跳出进度条：监听阵列同步中。
王大锤的消息这时候来了。
【灵讯阁刚挂了个悬赏，报酬三品灵石，任务是‘干扰梧桐山某改运局’，发帖Ip跳了七次，最后一次落在城东玄阳办事处。】
林野回了个“收到”，把聊天记录截图存进“反制素材包”，顺手把外卖盒盖子咔哒一声扣紧。
这帮人还真敢明牌偷塔。
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拿马克笔画了个简易地图：梧桐山老宅、祖坟、观家祠堂，三点连成三角。又在三角外侧标了个红点——玄阳驻地。
然后在三角中间写了个大字：“坑”。
这不是改运，是设局。对方压根不指望他成功，就想看他失败时有多狼狈。一旦他在施法过程中出现差错，比如风向突变、蜡烛自灭、罗盘失灵，外界就会传开“林野不过如此”的说法。毕竟，能搞定赌场改运的神棍，栽在一个家族委托上，听起来就像诈骗暴露。
更狠的是，如果真出了事，背锅的不会是玄阳宗，而是他这个“野路子”。
林野坐回椅子，打开客户资料文档，在备注栏加了一句：“明日勘察期间，禁止无关人员靠近祖坟区域。”然后点了发送，同步到公司公告系统。
做完这些，他掏出手机，对着摄像头拍了段短视频。背景还是那面挂满锦旗的墙，但他这次没说话，只把青铜小印举到镜头前晃了两下，又换成那张“影听符”展示一秒，最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视频标题他打了五个字：“明天见分晓。”
发完朋友圈，他顺手点开评论区。果然，几分钟后就有陌生账号留言：“装神弄鬼。”底下还跟着两个新号刷屏：“听说他上次做法把客户家烧了。”
林野冷笑，把这些账号截图保存，拖进新建文件夹，起名：“托儿名单”。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敢不敢明天亲自到场围观。
夜深了，办公室只剩他一人。窗外霓虹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蓝紫色的光带。他端起桌上那杯凉透的泡面，喝了一口汤。咸得发苦，面上还浮着一层油花。
就在这时候，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提示：监听阵列捕捉到异常震动频率，来源方向——东南三十米。
林野立刻调出音频波形图。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念什么。他戴上耳机，反复播放那段十六秒的录音，终于听清了几个词：
“……子时三刻……动碑……换土……引煞入宅……”
他猛地站起身，把波形图放大到极限。声源位置正好覆盖公司外墙和隔壁配电房之间的夹道。那里平时没人去，连保洁都懒得打扫。
他抓起外套，顺手从酸辣粉盒里抽出两张符纸塞进口袋，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拧开锁，探头出去。
走廊空荡荡的，感应灯因为太久没人走动，已经熄了。只有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泛着微弱绿光。
他退回屋里，反锁上门，打开手机闪光灯照了照门缝底下。灰尘完整，没人撬过。
可就在他准备关灯时，眼角余光扫到白板上的地图。
那个红点——玄阳驻地的位置——被人用铅笔轻轻描了一遍，笔迹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野盯着那道痕迹，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们来过了。
不是为了偷东西，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布置反制手段。看到白板上的计划，反而放心了——因为一切都在他们预料之中。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张白板是上周花五十块买的二手货，背面早被他贴了一层微型震动感应膜。只要有人触碰超过三秒钟，系统就会自动录像。
他点开后台备份，找到二十分钟前那段十秒视频。
画面晃动，一个人影站在白板前，戴着黑色手套，左手袖口金纹清晰可见。他低头看着地图，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然后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擦过“祖坟”两个字。
下一秒，他忽然抬头，直视摄像头方向，仿佛知道这里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林野把这段视频另存为“证据01”，关闭界面，重新坐回电脑前。
他打开录音程序，低声说：“委托编号8501，关联威胁确认，幕后为玄阳宗少主。已启动影听阵，反监听生效。明日勘察流程不变，新增三项应急预案。”
说完，他点击保存。
屏幕暗下去的一瞬，他听见外卖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某种机制被触发了。
林野伸手摸了摸盒盖，温度正常，但接缝处似乎比平时松了一点。
他没急着打开。
只是静静坐着，等时间走到凌晨两点。
那是子时的开始。
也是对方约定动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