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指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浅痕，指尖微微发麻。玉佩还在震，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敲门，一下比一下急。他没抬头，只是把右手收回来，慢吞吞地塞进卫衣口袋，顺手摸了下酸辣粉盒的夹层——那张追踪符已经不在了。
“聋哑青年。”他终于开口，声音平得像泡面汤凉透后的水面，“你们谁带他进来的？”
苏浅飞快调出档案，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是我。三个月前，他在城南废弃公交站蜷了一夜，体温接近失温，但身上没检测到灵力波动。体检报告写着‘先天性声带闭锁’，医学组建议转介特殊福利机构，是你批的特例准入。”
林野点点头，没说什么。王大锤在旁边搓了搓手：“这娃训练时从不喊累，打坐姿势还特别标准，我以为是老实……难不成装的？”
“不是装。”灰袍人站在结界里，语气没变，“他是被封的。有人用‘噤言咒’锁了他的喉咙，连魂音都压住了。”
林野冷笑：“那你倒是说说，谁干的？你？还是你们那边的人？”
灰袍人没答，只是轻轻抬了下手，掌心朝上，像在等什么落下来。
林野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行吧，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他从酸辣粉盒里抽出一张空白符纸，拿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待定事项。然后当着灰袍人的面，把符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胸口内袋。
“我收了情报，也算答应你一件事。”他说，“至于做不做，等我想明白再说。”
这话听着像妥协，其实屁都没答应。苏浅低头敲键盘，嘴角压着没让笑出来。王大锤悄悄比了个拇指，又迅速收回去。
林野接着问：“你说‘门快醒了’，那它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会是谁？”
灰袍人顿了一下。
很短，几乎察觉不到。但他喉结动了半下，像是咽了口唾沫。
林野心里咯噔一声。修真者不会这么反应。练到通玄境以上，连心跳都能停，更别说吞咽这种多余动作。这家伙……可能是真人？
但他没表现出来，反而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你可以走了。等我想好怎么选，自然会按你的频率回信。”
他说完，抬手解除了结界一角。
灰袍人没动，沉默了几秒，才转身走向西北角的符阵盲区。空气荡了一下，就像水波被推开。
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间，林野右手一抖，袖口滑出一点微不可察的黄光，贴着气流蹭上灰袍下摆的裂口。玉佩猛地热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信号捕获成功。
苏浅的终端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自动命名为“泡面过期预警”。里面只有一段坐标轨迹，持续时间零点八秒，刚好够定位三级范围。
“走了。”王大锤松了口气，“这人每次来都跟蹭wiFi似的，走还不忘清浏览记录。”
“别放松。”林野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敲了两下，调出地下三层应急频道，“代号‘夜巡’启动，所有明岗减员三成，暗哨翻倍，重点盯b7到F3生活区。”
这是他和陈队早年搞反扒行动时的暗号流程，专门用来防内鬼渗透。现在搬过来用，居然还挺合适。
苏浅立刻接上：“系统日志更新完毕，显示聋哑青年十分钟前已调往东翼隔离室，监控权限移交医疗组。”
“假的？”王大锤问。
“当然是假的。”林野头也不抬，“人还在原训练区，我没动他。但得看看有没有人对这条消息起反应——比如突然查权限、改路线，或者半夜去东翼遛弯的。”
王大锤咧嘴一笑：“懂了，钓鱼。”
“不是钓鱼。”林野纠正，“是看谁手里拿着鱼竿。”
他转身拿起酸辣粉盒，打开夹层检查剩余符纸数量。还剩十七张追踪符，五张隐雷符，两张是他昨晚熬夜画的加强版“困龙纹”，专克高阶穿墙术。他抽出一张隐雷符递给王大锤：“换上这个，守阵眼的时候别打盹。”
王大锤接过符，发现边缘多了一圈锯齿纹：“你加料了？”
“加了点街头斗殴心得。”林野说，“以前网吧闹事，总有人想翻窗进来砸机器。我在窗框涂过502，这次换成灵力固化胶，粘上一时半会儿甩不掉。”
苏浅忍不住插嘴：“所以你是打算……让他踩坑？”
“不是我让他踩。”林野看着监控屏，“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真要对付那个青年，肯定得动手脚。只要敢碰，就会留下痕迹。”
正说着，屏幕上一条异常数据跳了出来。
东翼隔离室的温控系统在三分钟前被远程触发过一次，持续十二秒，温度骤降七度。而那里根本没人入住，空调早就断电了。
“有人试钩子了。”林野眯起眼，“反应还挺快。”
苏浅立刻调取访问记录，发现请求来自内部Ip，权限等级为二级，使用者登记姓名是“周勤”，职位是后勤物资调度员。
“查这个人。”林野说，“尤其是他最近一周有没有接触过外来通讯设备。”
王大锤已经抄起对讲机：“我去把他常去的休息室围了，顺便搜他柜子。要是真有问题，估计藏了加密通讯器。”
“别打草惊蛇。”林野拦住他，“先监控，不动人。我们现在不知道他是被操控，还是自愿的。贸然抓人，反倒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从现在起，所有成员进出必须双认证——血印+声纹。尤其是靠近训练区的，少一个步骤都不放行。”
苏浅点头：“我马上改系统权限。”
林野走到角落的折叠椅坐下，把玉佩放在掌心。它不再震动，但表面有点发烫，像是刚跑完步的手机。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刚才灰袍人走的时候，太顺了。一句话没多说，一点反抗没有，像个完成任务就打卡下班的社畜。可越是这样，越不对劲。
要么他真的只是传话的。
要么……这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他想起母亲笔记里的一句话：“最危险的不是不说真话的人，而是只说一半真话的人。”
他掏出手机，给陈队发了条加密短信：“查一下最近有没有聋哑人报案失踪，尤其是年轻男性，时间跨度三个月内。”
发完，他抬头看了眼监控墙。
三十多个画面里，一切如常。新人在训练，老成员在轮岗，食堂还有人在热泡面。烟雾缭绕，像某种虚假的安宁。
“你觉得呢？”他问苏浅。
“我觉得有问题。”她说，“如果敌人真想唤醒什么门，为什么不直接动手？非要等一个人？说明他们缺关键条件。而那个青年，就是钥匙。”
“可钥匙不会自己开门。”林野低声说，“还得有人递上去。”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前，重新调出灰袍人出现时的能量残留图谱。放大，逐帧分析。
在第十七帧，他发现了异常。
那一瞬间，空气中出现了极细微的波纹扭曲，不是空间跳跃的痕迹，更像是……某种信号发射。
他把这段数据拖进解析程序，十秒后，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低频灵波脉冲，编码格式匹配：黑渊会早期通讯协议（已淘汰）】
林野眼神沉了下来。
“王大锤。”
“在。”
“你刚才说这人像蹭网的是吧？”
“对啊，怎么了？”
“他不是来蹭网的。”林野关掉屏幕，“他是来发快递的——把情报当包裹，送完就走，顺便测试我们有没有拆包能力。”
苏浅倒吸一口气：“所以那些话……是真的，但也是诱饵？”
“真话最容易藏假目的。”林野抓起酸辣粉盒，往里塞了三张新符，“他们想让我们盯着那个青年，乱调人手，自乱阵脚。真正的动作，可能在别的地方。”
他转身看向监控墙最右侧的画面——那是总部西侧外墙的广角镜头。
画面边缘，一棵老槐树静静立着。
树枝没动。
但树影的位置，比半小时前偏了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