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义德和沙赫里二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园门外，县衙后园只剩下李默与郭子仪二人。月色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青石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银；酒壶里的西域葡萄酒还冒着丝丝热气，香气萦绕在空气中，却没了之前谈笑风生的轻松氛围，连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都显得格外凝重。
郭子仪起身走到园角的凉亭下，凉亭四周挂着竹帘，正好能挡住外面的视线。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的渔鼓，鼓身是乌木所制，表面刻着细密的云纹，边缘还包着一层铜皮，显然是随身多年的物件，铜皮上的包浆都泛着温润的光泽。“李大人可知，这渔鼓除了伴奏唱曲，还能做什么？” 郭子仪手指轻敲鼓面，发出 “咚咚” 的沉闷声响，与寻常渔鼓的清脆截然不同，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李默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他要通过渔鼓传递密信，便配合着说：“愿闻其详。郭将军常年戍边，这渔鼓想必藏着不为人知的用处。”
郭子仪不再多言，从袖中取出两根细竹制的鼓签，轻轻敲击鼓面，伴着 “咚、咚、咚” 的节奏，唱起了王维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他的歌声苍凉雄浑，带着几分戍边将士的悲壮，却在关键词句处刻意停顿 —— 唱到 “朝雨” 二字时停了三拍，“青青” 后顿了五下，“一杯” 处又慢了两拍，“阳关” 后更是停顿了七拍，每一处停顿都精准而刻意，显然藏着玄机。
李默表面不动声色，端起酒杯轻轻晃动，实则在脑海中急呼系统：“记录渔鼓节奏与歌词停顿次数，分析是否存在数字暗码，同时比对常见军事联络密码规律！” 之前政治模块虽被冻结，但基础的信息记录与分析功能仍能使用，视网膜上很快弹出一行行数据：【歌词停顿次数统计：“朝雨” 3 次、“青青” 5 次、“一杯” 2 次、“阳关” 7 次、“故人” 1 次…… 对应数字序列：3、5、2、7、1…… 初步判断为军事联络代码。】
“郭将军的《渭城曲》，唱得颇有韵味，将戍边将士的思乡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默放下酒杯，故意装傻，想试探郭子仪的下一步动作，“只是晚辈听着，这节奏似乎与寻常唱法不同，多了几分刻意的停顿，不知是何用意？”
郭子仪放下鼓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 他就欣赏李默这种心思缜密又不急躁的性格。“李大人果然心思敏锐，一点就透。” 他走到石桌旁，压低声音说，“这渔鼓节奏与歌词停顿，对应着朔方军的联络信鸽羽色与送信日期 ——3 为白羽、5 为灰羽、2 为黑羽、7 为花羽，不同羽色的信鸽，会在不同日期送信。比如白羽鸽逢每月初三、初六、初九出发，灰羽鸽逢初二、初五、初八，黑羽鸽则是紧急情况专用，不拘日期，昼夜均可送信。”
李默心中了然，又追问：“那歌词中的数字序列，除了信鸽羽色与送信日期，是否还对应着其他信息？比如紧急接头地点或联络暗号？” 他知道，军事联络密码往往是多层加密，不会只传递单一信息。
郭子仪眼中的赞许更甚，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绢帕，小心翼翼地铺在石桌上 —— 绢帕是淡青色的，上面用炭笔勾勒着三个简易的地图标记：一个三角形、一个圆形、一个方形，却没有标注任何地名，显然需要配合其他密码才能解读。“这三个标记，对应着咱们的紧急接头地点。” 他指着第一个三角形标记，“配合刚才的数字序列，3 对应灵武（朔方军大本营）、5 对应太原（河东军驻地）、7 对应河中（漕运枢纽），若是未来遇到安禄山起兵，咱们便在这三地联络，根据战局变化调整策略。”
就在这时，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 “嗷” 叫声，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紧接着是赛义德的嘟囔声：“沙赫里二世，你咋又跑回来了？俺还没睡够呢！是不是还惦记着石桌上的胡饼？俺跟你说，那是给李默和郭将军留的，不能偷吃！”
原来沙赫里二世跟着赛义德走了没几步，突然想起石桌上还有没吃完的芝麻胡饼，那可是它最爱吃的口味。趁赛义德不注意，它悄悄挣脱缰绳，一路小跑回了后园，结果刚到园门口，就被追来的赛义德抓了个正着。
郭子仪和李默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 这一人一驴，总能在严肃的场合带来几分轻松。赛义德牵着沙赫里二世走进来，看到两人正围着绢帕低声交谈，赶紧用手捂住驴的眼睛，连连摆手：“俺啥都没看见！俺就是带这馋嘴驴回来拿胡饼的，拿完就走，绝不打扰你们！”
沙赫里二世却不配合，挣脱开赛义德的手，直奔石桌，一口叼起一块胡饼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是渣，饼渣掉了一地。赛义德尴尬地挠着头，想把驴拉走，却被郭子仪叫住了：“小兄弟不用拘谨，坐下歇会儿吧。” 郭子仪笑着说，“你和你的驴，都是李大人信任的人，这些事，知道了也无妨。以后若是看到不同羽色的信鸽落在县衙的老槐树上，记得告诉李大人，不要惊动旁人，尤其是黑羽鸽，一定要第一时间通报。”
赛义德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也忘了要走的事，凑到石桌旁：“俺知道了！要是看到黑羽鸽，俺就立刻叫醒李默，就算他在睡觉，俺也用胡饼砸醒他！沙赫里二世，你也得帮着盯紧了，看到鸽子就叫，叫得越大声越好！” 驴儿像是听懂了，叼着胡饼点了点头，饼渣又掉了不少，惹得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等赛义德带着沙赫里二世再次离开 —— 这次赛义德特意把驴的缰绳绑在自己腰上，生怕它再跑回来 —— 郭子仪的神色又恢复了严肃，他走到凉亭下，再次拿起渔鼓：“李大人，安禄山在范阳囤积了十万兵马、三万匹战马，还有大量攻城器械，朔方军虽有五万将士，却缺乏改良军械的巧匠。之前听闻你在郾城改良过弩机（射程提升 30 步）和投石机（可拆卸组装），还请你日后能为朔方军提供军工支持 —— 这便是我此次密访的核心目的。”
李默心中一震，没想到郭子仪竟知道他改良军械的事，想必是通过太子或高力士的渠道了解到的。“郭将军放心，” 他郑重承诺，“只要朔方军需要，我随时可以让陈娘子（军工负责人）带着工匠和改良图纸前往灵武，不仅能改良军械，还能训练士兵使用新武器，绝无二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郾城还有一座小型铁矿，虽产量不大，却能提供优质铁矿石，也可支援朔方军打造兵器。”
郭子仪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拿起鼓签，快速敲击渔鼓，敲出一段急促的节奏：“咚、咚咚、咚、咚咚咚”，节奏密集，带着几分紧迫感。“这是紧急信号，若是未来你在郾城听到这样的渔鼓声，就说明安禄山已经起兵反叛，你需立刻组织郾城的乡勇，守住江淮漕运通道 —— 这是长安的粮草命脉，绝不能让安禄山的人截断！”
李默认真记下节奏，同时在脑海中与系统确认：【渔鼓紧急节奏已记录，声波频率、间隔时间已存档，可随时调取比对，误差率低于 0.5%。】他点头道：“请郭将军放心，我已将郾城护渠队扩编为三千乡勇，每日训练骑射与守城之术，还在漕运码头修建了防御工事，随时可应对突发情况。”
夜色渐深，月已西斜，郭子仪起身准备离开，他走到李默面前，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一柄断箭 —— 箭杆是桑木所制，虽断成两截，却仍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箭镞是铁制的，锋利依旧。“这柄断箭，是我当年征战吐蕃时，从胸口拔出来的，陪了我十年。” 他将断箭递给李默，语气郑重，“今日赠予你，意为‘箭在弦上，生死同契’。若是未来与安禄山交战，朔方军与郾城乡勇，必将同生共死，共守大唐江山！”
李默双手接过断箭，断箭的寒气透过指尖传来，却让他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柄断箭，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盟约。“郭将军放心，李默定不负所托，守住郾城，守住漕运，与朔方军共抗安禄山！” 他郑重地将断箭收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目送郭子仪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回到书房，李默将断箭放在案上，又调出系统记录的渔鼓暗码、信鸽羽色对应表和紧急接头地点，反复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窗外，沙赫里二世似乎还在惦记着剩下的胡饼，时不时发出一声 “嗷” 叫，赛义德则在一旁小声安抚：“别叫了，明天俺给你烤双倍的胡饼，加两倍的芝麻，好不好？” 一人一驴的动静，让这充满紧张感的深夜，多了几分温馨与诙谐。
李默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清楚，与郭子仪的秘密盟约，是对抗安禄山的重要一步，也是他在 “天宝十四载潼关之劫” 前，埋下的关键伏笔。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加快军工改良进度、强化乡勇训练，同时密切关注安禄山的动向，等待着那场注定到来的风暴 —— 而他，早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