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何晴易那句话骤然劈开了弥漫的同情与迷雾。
黄赌毒绝对是不可以逾越的法律红线，普通人避之不及，沾上任何一样，都是万劫不复。
人群中那些原本因赵明磊的年纪和哭嚎而心生怜悯、不明就里的人，脸色都变了。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后的警惕与疏离。
看向赵明磊的目光不再带有同情，反而充满了审视与距离。法律的底线，道德的禁区，足以让任何尚有理智的人望而却步。
“你胡说！就是欺负我年纪大，编瞎话污蔑我……”赵明磊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撒泼欲望覆盖，色厉内荏地叫嚷着，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赵有繁没有立刻反驳，他只是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老人，那目光复杂得像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里面有痛楚，有疲惫，还有一丝近乎残忍的冷静。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压的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人心的力量，压过了赵明磊的喧哗：“你想想你儿子，”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过往里艰难剥离出来，“你真的想……去陪他吗？”
这句话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赵明磊最敏感、最不堪的神经。
他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气力，呵的一声，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怨毒与自暴自弃。“他早死了！”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他死的时候……还盼着你去死呢！”
这恶毒的诅咒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将他内心最后一点为人父的遮羞布也彻底撕碎。
何晴易的怒火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你个老不死的！”他再也忍不住，厉声斥责，清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解锁的光芒映亮他冷冽的侧脸和紧抿的薄唇。
何晴易正要按下拨号键，赵有繁却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赵有繁的声音异常冷静。他深深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眼神闪烁的赵明磊，随即调出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备注为“南山疗养院”的号码。
“我给疗养院打电话。”他的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语气冷峻，“我倒要问问，他们是怎么把人放出来的。”
这句话让赵明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不回去！“他嘶哑地喊叫，枯瘦的手指在地面抠出了血，“我死也不回那个地方！“
就在这僵持时刻，一个修长的身影恰好从电梯厅拐出。覃执身着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正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快步走过大厅。
赵明磊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他早就做足了准备，记得这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面孔，正是赵有繁的顶头上司。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赵明磊脑中闪过：只要得罪了这个大老板，赵有繁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一伙的！“赵明磊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像一头疯狂的困兽般扑向覃执。他张开双臂，试图抓住对方的衣襟，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扭曲的恨意。
覃执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怔，但alpha卓越的身体素质让他迅速做出反应。他敏捷地向后撤了半步，侧身闪避，动作干净利落。
赵明磊扑了个空，瘦弱的身子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大理石地面上。这一跤摔得极重，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蜷缩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公司门口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
覃执从容地整理了下西装领带，目光冷静地掠过瘫倒在地的赵明磊、严阵以待的保安，最终定格在赵有繁身上。
“报警。”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怀疑有人恶意诽谤公司员工，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
短短两句话，这位商场老将已然为这场闹剧定性——这不是家庭纠纷，而是针对企业员工的恶意中伤。无论如何，这顶帽子都扣不到赵有繁头上。
“是。”阿米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拿起前台电话。
保安队长也开始疏散人群：“各位请回工作岗位，不要聚集。”
赵有繁揉了揉眉心，难掩疲惫。他实在不愿理会赵明磊，但这位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大部分时间神志不清，谁能想到他竟能独自穿越半座城市，精准找到公司来闹事。
覃执转向赵有繁，声音放缓却依然坚定：“我们聊聊。”
“是。”赵有繁垂下眼帘，这件事不可能就此翻篇。
“我也去。”何晴易向前一步，与赵有繁并肩而立。
覃执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停留片刻，最终微微颔首：“可以。”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覃执没有绕任何圈子，转身直视赵有繁，开门见山：“他是你爷爷？”
赵有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低垂，没有否认：“是。”
“他赌博成性，拖累你多年，逼得你不得不把大部分薪水都填进他的债窟窿里，对吗？”覃执的声音平稳，却字字精准，像手术刀一样剖开那些赵有繁一直试图掩盖的真相。
赵有繁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片刻。他最终抬起头，声音有些发涩，却依然清晰：“是的。”
覃执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需要我帮你吗？”他的目光锐利而直接，“公司的法务部，最近挺闲的。”
这句话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凭借覃执的能量和公司的法律团队，完全有能力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长期纠缠赵有繁的麻烦。
赵有繁再次抬手，用指尖轻轻顶了顶镜梁，一道微妙的冷光掠过镜片。他迎上老板的目光，语气平静地反问：“打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