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和江云深心疼地抱住了江欣月，孙氏埋怨江瓒下手太重，看向姜瑶的目光中充斥着一闪而逝的阴狠怨毒。
姜瑶扭头看了江瓒一眼，微笑着提醒：“有江大人监督，我相信欣月妹妹会受到该有的惩罚的。”
“叫父亲!”江瓒忍了半天了，这死丫头一口一个江大人，是不认他这个当爹的了？
姜瑶没理会。笑话，想当他爹？他也配？
自个儿带着巧红巧绿大步走了出去。
纪少瑜见状，无奈地对孙氏道：“姨母，谣谣表妹不卖我的面子，我也没办法。”
孙氏气得磨了磨牙，心道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忍心看着欣月挨打，为什么不扑过去替欣月挡下呢？
一时气愤失了理智，气恼道：“欣月都这样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哼，亏我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没用的东西！”
说完孙氏就后悔了，连忙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少瑜啊，姨母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你别当真。”
纪少瑜很清楚孙氏的为人。
虽然孙氏跟他母亲是亲姐妹，可两人性格差异很大。孙氏是个很自私却善于伪装的人。一切以利为中心。
纪少瑜家在南边，他爹是江南第一首富，他的两位伯父分别在各州为地方官，官职不大，他自己则读书厉害，被整个纪家寄予厚望，希望他考上状元，将来能够在京城为官。
孙氏也是看重这一点，想着现在对纪少瑜好些，将来对她也有好处，所以纪少瑜在江家，是被当作主子对待地。
这一切，纪少瑜当然都知道，在江家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读书闲暇之余还能看看戏，多惬意啊。
这会儿听了孙氏这样的话，他只是礼貌笑笑，然后行礼退了出去。
姜瑶走了好远，还能听到正厅里面的争吵声，应该是江瓒要将江欣月送去祠堂，但是孙氏与江云深阻止的情景。
想想从前江欣月母女明里暗里将原主欺负成了狗，今晚终于被她狠狠整治了一番，姜瑶心中便舒畅得很。
要是原主知道自己替她报仇了，应该会感激她吧？
一缕夜风迎面拂来，吹得道旁的宫灯轻轻晃了晃，地上的光影交错流动，静谧之中，又一道脚步声从后面追上来。
姜瑶缓缓顿了脚步，微微扭头一瞥，瞥见了一抹白色人影。
“巧红巧绿，你们俩先回去准备洗漱水。”姜瑶吩咐了一声，惊魂未定的巧红巧绿巴不得离姜瑶远一些，立刻加快脚步走远了。
跟在身后的纪少瑜走上前来，两人便面对面站在了道路旁的柿子树下。
灯影随风而动，映在纪少瑜一身青色的圆领袍上，领口银色的竹叶暗纹隐在夜色中。
他头发一丝不苟梳得整齐，用银冠束在头顶，容貌冷峻，在夜色中显得清冷而迷人，气质卓然，不苟言笑，乍一看，应该是个很有教养规矩的世家公子哥。
可姜瑶对上他那双眼睛时，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方才在正厅中他悄悄伸出腿将江欣月绊倒又若无其事缩回去的一幕，跟眼下这端肃的模样实在判若两人。
姜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笑什么？”纪少瑜皱了皱眉，并不给她什么好脸色。
姜瑶将笑意憋了回去，语气轻快道：“本小姐通常不会感激别人，不过纪公子今日帮了我好几次，还送了一碗生姜当归羊肉汤，本小姐不得不表示表示。”
纪少瑜语气淡漠，“口头表示有什么用？既然是真心感激，便不要一口一个本小姐，给在下送些实在的好处更好。”
“实在的好处？”姜瑶反问了一句，随即抬起手臂用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太阳穴，有些为难，
“表哥你应该知道，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这些年都被你姨母母女用各种办法弄走了，我想要拿出真金白银感激你，一时也拿不出来。”
“既然什么都拿不出来，那就不要轻易开口。”纪少瑜冷哼一声。
姜瑶见他这般冷漠，心头微动，反而起了挑逗的心思，莞尔一笑，低声道：“我倒是有一件宝贝，可作为谢礼，只是不知道表哥看不看得上，遭不遭得住。”
纪少瑜闻言面露狐疑，眉心微蹙看着姜瑶，问：“什么宝贝？”
姜瑶定定看着他狐疑的双眼片刻，忽往前移了一小步，几乎将胸口贴上对方，抬起下巴，鼻尖快到碰到对方的下颌，睫如蝶羽般轻颤，悄声开口，“这个宝贝，自然就是我，不知表哥……可看得上？”
说着，姜瑶抬起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胸口，用指头轻轻摩挲着他衣料上凸起的纹路，眼睛弥漫着浅淡的魅惑，呵气如兰。
纪少瑜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全没想到方才那口齿伶俐姿态高傲连她爹都要怼的江谣，竟然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光线虽然微弱，可两人近在咫尺，纪少瑜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江谣眼中那抹狡黠的调笑，弯曲如画的柳眉，小巧可爱的鼻尖，还有散发着淡淡馨香的红唇。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姜瑶的嘴唇翕动，俨然没有被魅惑到，可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悄无声息地攥紧了。
姜瑶与纪少瑜对视了半晌，见他竟然不为所动，连喉结都不会动一下，一时惊诧。
下一秒，他缓缓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面露不悦，开口指责：“不知羞耻，轻浮无礼。哼。”言落，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
姜瑶惊愕不已，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纪少瑜眼光太高，压根看不上她，还是说这个男人就是个不懂情趣的书呆子？
姜瑶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再抬头看向纪少瑜的背影。
夜色中，他步履平稳阔步，不慌不忙，双手背在身后，背影看起来冷淡如冰。
可走到没人的地方，他左脚绊了右脚一下，趔趄了一下，又站直了身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姜瑶让巧绿给褚家送了一张拜帖，提前告知褚家她要去。
哎，要是换做从前，她堂堂公主殿下，去见别人怎么可能还要预约？当个窝囊废侯府小姐，真是烦人。
不到一个时辰，褚家就回帖了，姜瑶叫前院准备好宝马香车等着她，自己则在镜前精心装扮了半个时辰，妆容大气明艳，衣物也挑了眼下最华丽的穿上，才往前院门口去。
纪少瑜习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花园中拿着书用心翻阅，一看就是一早上，伺候的下人知道他的脾气，都远远躲开的不打搅他。
今日也不例外，纪少瑜正在树下看书，一扭头看到婆娑树影背后，走过一道穿着水蓝色衣裙的窈窕人影，梳着飞仙髻，手腕上挽着轻盈的浅色碎花披帛，昂首挺胸，仪态端庄，步履从容。
女子的侧颜精致漂亮，尤其是两瓣涂抹了薄薄一层油脂的红唇，在阳光照射下透着水润诱人的光泽。
纪少瑜脑海中一下浮现昨天夜里她轻浮地凑到自己面前的场景，捏着书本的手不由用力，手背青筋跳了跳。
行走的姜瑶听到书页翻动的唰唰声，转头便正好对上了纪少瑜毫无波澜的视线。
姜瑶眼前一亮，笑着唤了一声：“纪表哥。”
纪少瑜看着姜瑶，微微顿了一下，随后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卷着书转身便走了。
姜瑶：“……”
看来，昨夜自己主动勾引挑逗的举止，让他生气了。姜瑶撇了撇嘴，有些惋惜，这么个俊俏郎君竟然对她的美色无感。
叹了口气，罢了，她琼华公主虽然喜爱美男，可是职业操守却是有的，绝不强迫不愿意的人屈服于她的石榴裙下。
当即挺了挺胸脯，往前院备好的马车去。
没想到的是，巧红给她掀开车帘，她拎着裙子刚准备往车厢里钻，蓦地看到车厢内坐着个人，给她吓得一激灵，险些摔下马车。
孙氏坐在车中，朝姜瑶一笑：“谣谣，你要去将军府，怎么也不跟母亲说一声？一个姑娘家自己一人去未婚夫家中，让外人知道了，多失礼啊。
“还是母亲陪你去，以免你说错了话，或者言行举止不当，惹得将军府的人不高兴。”
孙氏虽然笑着，可笑容显得很勉强。
昨夜江欣月因为姜瑶而挨打，如今受着伤还被迫在祠堂里跪着，孙氏心中不记恨姜瑶才怪。
一早听说姜瑶要去将军府，孙氏还以为姜瑶要去见未婚夫褚珩呢。
哼，将她宝贝女儿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想称心如意嫁给心爱之人？不破坏你的婚事才怪！
姜瑶脸色沉了沉，并不想与孙氏一起，她能安什么好心？
可府中就这辆马车最宽敞华丽，勉强配得上她公主的身份。于是她一咬牙，还是钻进了马车中，在孙氏对面坐下，嘴角勾了勾，问：
“欣月挨了一顿打，想必今后会长长记性，不会再做这种害人害己的蠢事了吧？”
孙氏用力维持住脸上的笑意，肌肉都有些发酸，努力克制着扇姜瑶两巴掌给自己女儿报仇的举动，道：“欣月固然一时冲动犯了蠢，可却绝非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连家人都毫不在意的凉薄无情之人。”
姜瑶自然知道孙氏在暗讽自己无情。
她也懒得回怼，真正无情的人，不就是他们一家吗？
拉过角落的软枕，姜瑶直接舒舒服服躺了上去，闭上眼睛懒得看孙氏。
孙氏翻了个白眼。
将军府。
褚珩刚刚从军营回来，正在屋内换衣，就听下人来报，姜瑶与孙氏来了。
不知怎的，昨日被姜瑶惹得烦躁不已的心情，一下便变好了许多。
昨日姜瑶说他们之间的婚事要作废，他就知道，那不过是她因为自己昨天没有下水救她而耍性子。
他知道的，过去姜瑶看他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热烈的爱意，她怎么可能舍得与自己退婚？
果然，才过去一晚上，她便坐不住，主动来找自己道歉了。
褚珩心情愈加愉快，吩咐小厮：“把浅蓝色那件领口绣蝙蝠纹的长袍拿来。”
他知道，江谣最喜欢自己穿这件衣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