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隘口”的山谷里，回荡着久违的、带着生气的喧嚣。不再是绝望的哭喊和异族的嘶吼，而是工匠们敲打金属的叮当声，训练场上士兵们操练的口号声，以及孩子们因为吃饱了肚子而发出的、略显陌生的嬉笑声。
那支粗糙得像个半成品的“落基山-I型”脉冲步枪，被供奉般摆在指挥部最显眼的位置，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跑来，敬畏地看上一眼，仿佛那幽蓝的光芒能驱散末世的阴霾。
杰克逊上校甚至开始和我商量，等第一批量产武器下线，是不是该主动出击，清理一下周边几个小型的异族巡逻站，夺回一些战略资源点。
希望，如同石缝里顽强钻出的嫩芽，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我也难得有了一丝闲暇，坐在指挥部山洞外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看着山谷里忙碌的景象，琢磨着下一步是不是该想办法联系一下“远望号”，看看能不能搞点更高级的加工设备过来。
就在这时——
“城主！城主！”
林柚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我从未在她身上听到过的、近乎崩溃的恐惧！
我猛地站起身，看到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通讯洞窟那边冲过来，头发散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
“怎么了？慢慢说！”我一把扶住几乎要软倒的她，心头猛地一沉。能让精神力强大的林柚失态到这种程度，绝不是小事。
“欧洲……阿尔卑斯堡垒……信号……刚才……突然断了！”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声音破碎不堪，“不是……不是普通的干扰衰减……是……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掐灭的！就像……就像掐灭一根蜡烛！”
指挥部里其他人都被惊动了，杰克逊上校和王小磊他们也围了过来，听到林柚的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信号被强行掐灭？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要知道，之前即使有干扰，信号也只是微弱断续，从未彻底消失！
“最后……最后传过来的影像……”林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只有……只有不到三秒钟……一片混乱的雪花……然后……只有一个词……被用最大功率、近乎绝望地重复发送……”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词：
“harvester（收割者）！”
“收割者？”
王小磊挠了挠头，一脸茫然：“这啥意思？欧洲那边改行种地了？还是新品种的海鲜？”
没人笑得出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指挥部。
“收割者”……光听这个名字，就带着一种不祥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气息。它不像“掘墓者”那样直观，也不像“海皇”那样充满压迫感，却更让人毛骨悚然。
“立刻调取阿尔卑斯堡垒最后传输的所有数据！分析信号中断前的能量频谱！”我对负责通讯的技术员吼道。
“已经在做了！”技术员脸色发白，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信号中断得非常突然，几乎是瞬间完成！中断前……检测到一股极其短暂、但强度高到无法理解的……空间扰动？不……更像是……某种……‘吞噬’效应？我们的探测器差点过载！”
空间扰动？吞噬效应？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异族力量的认知范畴！
“阿尔卑斯堡垒……是欧罗巴大陆最后几个、也是防御最强的人类据点之一……”一位来自欧洲、后来流落到此的技术人员喃喃道，脸上写满了绝望，“他们拥有旧时代遗留的部分山地要塞和地下工事，还有我们支援过去的部分技术……如果连他们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如果连阿尔卑斯堡垒都在瞬间被“收割”，那欧罗巴大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妈的！”王小磊一拳砸在旁边的原木柱子上，“这他妈还没完没了了！刚搞定美洲的‘掘墓者’，欧洲又冒出个‘收割者’？这帮海鲜到底有多少花样？！”
杰克逊上校的独眼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片代表信号中断的、刺眼的红色区域，声音干涩：“何先生……这个‘收割者’……会不会和之前围攻龙城的波塞冬族主力……有关？”
我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
波塞冬族主力舰队围困龙城，目的是报复和震慑。“掘墓者”是美洲地区常见的、具有一定威胁的变异怪物。而这个突然出现的“收割者”，手段如此诡异、恐怖，直接抹掉了一个大型人类据点……
它们之间有关联吗？还是……这是另一种，我们尚未知晓的、更可怕的敌人？
“收割者”……收割什么？生命？文明？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城主！”林柚突然又开口，她似乎从最初的惊恐中恢复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凝重，“我……我刚才在试图追溯信号残留时……好像……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波塞冬族和已知任何异族能量的……波动残留……”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很冷……很空……像是……像是能把一切都吸进去的……虚无……”
虚无？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希望的火种刚刚在美洲点燃，欧洲方向的天空却骤然被名为“收割者”的阴云彻底笼罩。
这末世，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个灾难接着一个灾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看着屏幕上那代表着阿尔卑斯堡垒最后讯息的、冰冷的“harvester”字样，又看了看山谷中那些因为一点点进步而欢欣鼓舞的人们。
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脉，再次压上肩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通知‘远望号’，保持最高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任何大陆架。”
“杰克逊上校，加快武器生产和人员训练进度。”
“王小磊，带上我们最好的设备，跟我去通讯洞窟。”
我转身，朝着通讯洞窟走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指挥部：
“欧洲的兄弟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我们得听听，”
“这‘收割者’……”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