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
我无法形容它的具体形态，它更像是一个“存在”的概念，一个“被注视”的事实。由最冰冷的数学规则和最纯粹的恶意糅合而成，隔着那疯狂闪烁、极不稳定的投影，就这么“看”了过来。
没有目光的实质，却比任何实质的目光都要恐怖千万倍！
在那“视线”及体的瞬间，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变成了一段即将被删除的错误代码，一张即将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一个在绝对零度下瞬间冻结、然后粉碎的脆弱结构。
时间失去了意义，思维停止了运转，连体内那饿疯了的空间异能，都像是被扔进了液氮，僵直不动，只剩下最本能的、源自生命底层对消亡的极致恐惧。
完了。
这把作大死，直接作到阎王爷办公桌上了，还他妈是宇宙级加强版的阎王爷！
我甚至连闭眼等死都做不到，只能像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虫子，眼睁睁等待着那无可抗拒的、来自高维层面的“格式化”。
一瞬。
或许连一瞬都算不上。
就在那“凝视”即将由“感知”转化为“干涉”的临界点——
“砰！！！”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结构本身的、沉闷而剧烈的爆鸣，猛地炸响！
控制室中央，那片承载着“收割者”影像、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扭曲星空投影，就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内部压力，或者被某种力量从根基处强行破坏，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钢化玻璃，猛地炸裂开来！
没有碎片四射，只有无数扭曲的光线、破碎的规则片段和令人作呕的恶意残响，混合成一片炫目而混乱的光屑，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虫群，在黑暗中疯狂闪烁了刹那，便彻底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凝视”，也随之骤然中断！
笼罩整个控制室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黑暗。
绝对的、纯粹的黑暗再次降临，吞噬了一切。
只有中央那颗巨大的、包裹着科里夫的暗蓝色晶体“心脏”，因为失去了投影的“抽吸”和链接的部分断裂，内部积蓄的庞大能量失去了稳定的流转路径，开始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疯狂奔涌、冲突，爆发出剧烈而不稳定的、如同濒死恒星最后闪烁的刺目光芒！将周围蠕动的墙壁和生物缆线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呃啊——！”
镜面脸指挥官发出一声凄厉的精神嘶鸣！它那几条深深刺入晶体管道、试图稳定核心的暗金触须，被这股失控的、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击中、弹开！触须与管道连接处甚至爆出了一连串细小的能量火花！
它那悬浮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暗金色的触须无力地挥舞着，向后猛地摔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蠕动着的、布满生物晶体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镜面般的面部光芒急剧黯淡、闪烁，显然受到了重创！
“链……链接……断开了部分！”它挣扎着，发出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极度震惊的精神波动，“核心过载……稳定系统失效！科里夫他……他的意识正在冲击剩余的精神禁锢！”
它成功了？！
老子那瞎鸡儿乱砍的“空间手术刀”，虽然差点把自己搞死，虽然过程惊险得像是在拆弹剪错了线，但……真的他妈的起到了效果？！至少把那个该死的“监控”给砸了，还把科里夫身上的“管子”砍断了几根？！
还没等我从这死里逃生和意外成功的双重冲击中回过神——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混合了无数生物嘶鸣、结构断裂和能量爆鸣的巨响，如同压抑了万古的火山，猛地从控制室外部，从整座“拉莱耶”活体城市的四面八方，传了进来！
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混乱，甚至穿透了高塔厚重的生物质墙壁，震得我们脚下的“地板”都在剧烈颤抖，仿佛这座巨大的母巢城市正在经历一场十级大地震！
紧接着，一种无形的、浩瀚的精神风暴，如同决堤的洪流，以中央高塔为核心，猛地向外席卷扩散！
这精神风暴中不再只有之前那种被“收割者”扭曲改造后的冰冷、混乱和嗜血欲望，而是夹杂了大量……茫然、痛苦、愤怒，以及一丝……逐渐苏醒的、属于波塞冬族本我的意识闪光！
“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灵魂层面的虚弱，扶着旁边一根粗大的、还在抽搐的生物缆线，艰难地稳住身形，嘶声问道。
镜面脸指挥官挣扎着从墙壁上“滑落”，它的精神波动扫描向塔外，随即，那股震惊的情绪如同海啸般涌来：
“它们……部分个体……链接削弱……意识……在恢复？！”
它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城市……失控了！”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话，控制室那唯一的、垂挂着粘稠触须的入口外，猛地传来了激烈的、不再是整齐划一的嘶吼和碰撞声！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受到统一指令驱使的、冰冷的进攻号角，而是变成了……混乱！极致的混乱！
有充满了暴戾和毁灭欲望的咆哮（显然还是被深度控制的），有发出痛苦哀鸣和茫然低语的（意识正在挣扎苏醒的），甚至……还夹杂着不同个体之间，因为失去了统一指令约束而突然爆发的、自相残杀的激烈冲突声！
这座名为“拉莱耶”的活体城市，这座波塞冬族的母巢与囚笼，在这一刻，因为核心控制的部分中断，因为科里夫意识的冲击和部分个体链接的削弱……
彻底乱套了！
就像是一个被强行统一的蜂巢，突然失去了蜂后的精神控制，一部分工蜂恢复了自我，陷入了茫然和混乱，而另一部分则依旧遵循着被植入的毁灭本能，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一切！
我瘫坐在冰冷粘滑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外面（通过精神感知）那一片混乱的景象，听着那如同地狱交响乐般的嘶鸣和爆裂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连抬动面部肌肉的力气都没有了。
部分成功……
这他妈何止是部分成功……
这简直是往海鲜锅里扔了一颗深水炸弹，直接把锅都他妈炸裂了！
就是不知道……
这炸出来的，是生路，还是……更快通往毁灭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