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阳光慵懒地从西侧的玻璃幕墙透进来。
正是第一大节课的课间，楼道里人流如织，一群女生正不紧不慢地霸占着楼梯的主通道向上走。
没有人敢抱怨。
即使是在拥挤的楼道，这里仍然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其他的学生不得不贴着墙根侧身通过，经过她们身边时甚至屏住了呼吸。
“那款限量的要是到了你记得跟我说一声。”
左侧的长发女生挽着同伴的手臂，语气带笑：“上次我看那个d级的暴发户背了个假的，简直笑死人。”
“那是当然，那种人也就配用A货。”
“唉，不想上课啊，烦。”
“不是说马上期末周了吗……”
走在最中间的那个女生发色是精心染烫过的亚麻金，发尾打着完美的卷，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西格莉德，A级。
此刻，她的眉头紧紧锁着，涂着车厘子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惊天大瓜！陈家宴会见血！林会长遇刺，林浩身亡？！】
【1L：卧槽真的假的？林浩死了？那可是林家的嫡系啊！】
【2L：千真万确！我爸昨晚就在现场，回来的时候脸都吓白了，说现场乱成一锅粥，那一枪直接爆头，血溅了林会长一身……】
【3L：天呐，在陈家的地盘上出这种事？陈家这下怎么交代？】
【4L：关键是谁干的？这么狠？不要命了吗？】
【5L：听说是职业杀手，好像还被抓住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6L：那个……弱弱说一句，有人看到当时的具体情况吗？听说有个猛人把林会长推开了？是谁啊？】
【7L：我知道！虽然当时很乱，但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个女的！】
【8L：女的？哪家的保镖啊，这么稳？】
【9L：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叫伍茗？就是那个最近老跟陈瑾和顾晏清，谢知行混在一起的那个。】
【10L：哈？伍茗？那个F级？楼上你瞎了吧？F级能救林书雅？那种场合她能不能进去都是个问题吧？】
【11L：是真的，我当时就在旁边不远，她穿着一身黑西装，真的特别快，那反应速度绝了……】
就在西格莉德准备在那层台阶上迈出下一步时，一个声音从她们身后的下方台阶处传了上来。
“喂喂喂，麻烦让一下。”
原本自动向两侧退避的人群都停下了脚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了声源处。
——两个人影，站在下方台阶。
前面的那个哪怕是站在阴影里，那一头褪色成灰蓝色的短发依然显眼得有些扎眼。
她穿着一件有些做旧的机车皮夹克，里面随意套了件领口有些垮的黑t恤。
女人双手插在兜里，下巴微扬，正一脸不爽地嚼着嘴里的口香糖。
是贝拉。
而站在她身后半个身位处的，则是一个更加安静的身影。
依然是标志性的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只是这一次，那件宽大的卫衣袖管空荡荡地垂着，一条洁白的医用三角巾从她的颈后绕过，稳稳地托住了那只受伤的右臂。
被点名的“路障”们停住了。
西格莉德捏着手机的手指僵了一下，甚至没来得及关掉那个正显示着“惊天大瓜”的论坛界面。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精致的眉眼间瞬间涌上一股被人冒犯的恼怒。
“你说什么？”
女生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灰蓝毛。
甚至都不是启穹的校服。
“你是哪个年级的？懂不懂规——”
“让让，听不懂人话？”
贝拉甚至懒得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她翻了个白眼。
“这条路是你家铺的？这楼梯刻你名字了？没看见后面有人要过吗？”
“真当自己是红绿灯呢，杵这不动。”
西格莉德身边的那个长发女生瞪大了眼。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粗俗，真没教养！”
贝拉扯了扯嘴角，还想再输出两句更难听的。
但身后的人动了。
伍茗并没有太在意这场正在酝酿的冲突。
她只是觉得这条路堵的时间有点久了。
本身她是打算提前到的，现在过去的话，也就早十分钟。
“借过。”
语气很轻，甚至算得上是有礼貌。
周围窃窃私语的空气，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连走廊里其他的脚步声似乎都轻了许多。
“伍…伍茗？”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消音咒。
西格莉德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看了看手机上那条正在疯传的“职业杀手”谣言，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神色平静的女生。
某种没来由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窜了上来。
“当、当然。”
这位向来自我的大小姐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此刻侧身的动作有多么迅速和慌乱。
她向旁边退了一大步，甚至有些狼狈地挤到了自己同伴的身上，硬生生在那条拥挤的主通道上让出了一条宽敞得有些过分的道路。
“……请便。”
“走了。”
伍茗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前面挡着的贝拉。
贝拉回过头，那副嚣张跋扈的表情在一瞬间切换成了某种微妙的……顺从？
“哦。”
灰蓝发少女哼了一声，把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让出了一条通道，但那双眼睛依然恶狠狠地瞪着上面的“路障”们。
啧，该死的有钱人。
楼道里的空气在那两个身影消失在转角后才重新流动起来。
西格莉德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因为惊愕而屏住的窒息感终于散去。
“什么人啊……”
她身边的同伴低声抱怨，但音量明显比刚才小了很多：“那个跟在她旁边的是谁？那身打扮，看着跟个小太妹似的。”
西格莉德没接话。
她的视线还停留在上方的楼梯口，脑子里全是刚才伍茗那双死水一样平静的眼睛，还有那只裹着纱布的右臂。
论坛上的帖子还在不断刷新。
【回复12L：我也看到了！真的有纱布！说是替林会长挡了一刀，手臂都快废了……】
……
三楼的走廊比下面要安静得多。
“真是一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火鸡。”
贝拉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穿得花里胡哨，走路都不看路，这要是在c区十七号街区……”
她顿了一下，嗤笑一声。
“呵呵，早被人套麻袋扔进下水道喂耗子了。”
伍茗走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她听着身后贝拉那一长串带着恶意的话语，平静的纠正她。
“这里不能套麻袋。”
“到处都是监控，一共三十二个，还有八个隐藏式的。”
“套麻袋会被拍到，然后被抓走。”
“……”
“还有，顾晏清已经在等了。”
——这是半期考试后，许多校外的事件发生后，他们的第一次正式齐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