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麦香漫过灵壤地,西拓路的石板被往来的车马磨得愈发光滑,只是那串去京城的商队马车,还没出现在路的尽头。墨渊站在联心桥头,望着官道方向,手里攥着凌恒新算的账——波斯商队的香料换了三车灵珠种面,府城的绸缎商又订了二十块雕花石板,可心里总空落落的,像少了块重要的拼图。
“老陈他们走了快俩月了,”柳家村的李老汉推着小米车过来,停在桥头,“按说这时候该到京城了吧?能不能赶上京城的麦收市集?”他往远处望了望,“我家小子托商队带两斤灵珠种给京城的亲戚,不知送到没。”
王铁匠的铁匠铺前,新打的马掌堆成了小山,他却总觉得少点什么。“往常这时候,该给商队的马车补补铁圈了,”他用锤子敲着块废铁,火星溅在石板上,“这趟出去的车是我亲手打的,要是路上坏了,老陈他们会不会修?”路生在旁边玩着马掌,奶声奶气地说:“修不好,等回来王伯修。”
张婶的联市摊子上,多了个“盼归”的木牌,上面插着各村托商队带东西的清单:石桥村要的京城墨块、靠山屯想换的西域布料、周先生惦记的新刻诗集。“每天都有人来问,”她给客人称灵珠种面,“我总说快了快了,心里却也打鼓,这路虽顺,可千里迢迢的,别出啥岔子。”
周先生在学堂的黑板上画了张简易地图,用红笔标出商队可能经过的地方。“从这儿到京城,要过六条河,翻三座山,”他指着地图,“按脚程,这时候该过第三条河了。”张屠户家的小子举手:“先生,商队会不会遇到强盗?”周先生笑着摇头:“有朝廷的驿道护着,还有咱商队带的防身家伙,没事的。”
晌午,凌恒拿着封府城苏老板捎来的信,匆匆找到墨渊。“苏老板说,商队上个月在府城歇过脚,”凌恒念着信,“灵珠种面在府城卖得极好,他帮着联系了京城的绸缎庄,还说老陈他们带的石雕样品很受欢迎,估摸着能订不少货。”墨渊松了口气,把信纸折好揣进怀里:“只要平安就好,慢点开春。”
刘石带着徒弟在西拓路尽头加铺了段石板,比别处更平整。“等商队回来,马车肯定拉得满,”他往石板缝里填灰浆,“这段路得格外结实,别颠坏了他们带的京城货。”徒弟们往路边栽了排新柳,嫩绿的枝条垂在石板上,像在招手。
李郎中配了些解乏的药膏,装在小瓷瓶里,预备着商队回来用。“跑长途最累腰腿疼,”他把药瓶放进药箱,“这药膏比上次的加了味活血的药材,抹上就舒坦。”他还特意晒了些干菜,说是给商队接风时做汤用。
下午,几个从府城回来的货商带来消息,说在官道上见过青石镇的商队,马车跑得稳,伙计们精神头足。“老陈还跟我打听京城的石雕行情呢,”一个货商说,“看那样子,生意差不了。”这话传开,各村悬着的心放下不少,联市上的笑声都多了。
孩子们在西拓路上用石子摆“商队”,最大的那块石子当领头车,后面跟着一串小石子,一直摆到官道接口。“回来啦!”他们喊着,把石子往前挪一点,像真的有马车在动。
夕阳西下时,官道尽头的尘土里,隐约有车马的影子,村民们都涌到路口看,却只是路过的驿卒。“别急,”墨渊对大家说,“好饭不怕晚,商队带着大生意回来,多等几天值。”
往回走时,暮色里的西拓路像条拉长的线,一头系着青石镇,一头牵着远方。王铁匠扛着马掌,哼着:“盼归期,心别急,商队远,载福至……”路生在他怀里,小手抓着块碎石雕,是老陈出发前给的样品边角。
夜色降临时,桥头的灯笼亮得比往常晚,墨渊站在灯下,望着官道方向,心里盘算着商队回来该办的事:摆接风宴、清点货物、跟京城的买家回信……他知道,这盼归不只是等一队人马回来,是等青石镇走向外面世界的回音,等那些关于远方的故事和机会,顺着西拓路,回到这片踏实的土地上。
风里带着麦香和灵珠种的甜,墨渊摸了摸怀里的信纸,纸页已被体温焐热。他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串熟悉的马车就会出现在路的尽头,车轮碾过石板的“咯噔”声,会像最动听的歌,告诉所有人:青石镇的商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