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虚怀怒气难平,挥手一掌将一旁的一块半人高的山石击的粉碎。他也猜的出来,必是江月危急之时不计前嫌将随身软鞭抛出,助自己脱险,可是这点恩情远不足以平抑他对徐炎的怒火,恨屋及乌,自然对江月也生不出感激之情。
谷风见走了徐炎和江月两人,自己还差点把命送了,不由大为光火,朝着谷虚怀就骂道:“人呢?!你是干什么吃的!平时总是吹嘘自己多么多么厉害,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如今却拿个臭丫头和无名小子都没办法,人跑了不说,还险些把自己也搭进去。你往日的威风呢?都哪儿去了?”
谷虚怀看着这不成器的儿子,恨不能扇他两个巴掌,若不是为了他,自己适才何至于陷此险境?何况今日之事,只怕要得罪了江天远,若是换了别的时候别的事,以他的老成持重,说什么也不会如此不计后果地冲动行事的。自己如此苦心,谷风竟半点不知感恩,还对自己这个父亲出言辱骂,换做哪个当父母的,又能不怒?
可他刚要发怒,一看到儿子已经痛得脸色苍白如纸,立时又心软下来,也顾不上去搜寻追赶徐炎他们,连忙将谷风放下,为他接骨复位。一边接骨一边道:“那丫头已经吃到了苦头,也算为你出气了。至于姓徐那小子,跑不掉的。现在什么也别想,先安心养伤。”
接完骨,谷虚怀立即负起谷风,回东岳山庄敷药去了。至于江月那条软鞭,便弃之崖下不管了。
徐炎正抱着江月没命地狂奔。为了不触痛她受伤的手臂,徐炎刻意将她面向自己靠入怀中,江月也着实剧痛难忍,偎依在他怀中闭目调息。徐炎不敢走之前走过的那几条小路,生怕谷虚怀会追上来,只捡荒僻无路、崎岖难行的地方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徐炎实在筋疲力尽,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其实他早已没有力气了,只是为了带江月脱险,才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劲,一路坚持到此。徐炎小心翼翼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低头一看江月,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般。他有些担心,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江月轻轻睁开眼睛,“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此时暮色已渐渐降临,四周一片沉寂,徐炎望着身畔苍松翠柏山石叠嶂,在暮色中一片苍凉,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了,本来那父子俩作恶多端,刚才正好天道昭彰,要送他们去见阎王,你非要出手救他们。唉,要不是我硬拉你走,咱留在那儿只怕马上就成他手下待宰的羔羊了。”
江月声音微弱,说道:“谷虚怀是有些娇惯儿子,为人有时也霸道些,可他平素行事还算是正派侠义的。至于谷风,虽然做了不少缺德事,但总归罪不至死。”徐炎道:谷虚怀还罢了,那个谷风,唉!不说那些了,我因为怕被他们父子追上,没敢回东岳山庄,如今到了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来,马上入夜了,更认不清路了,须得赶快找个地方歇脚疗伤才好。”
江月问他:“你会接骨吗?”徐炎点头道:“会,以前我从东山寺学艺的时候,志严师父教过我。”江月又说:“你先把我放下吧。”徐炎这才意识到,坐下这么好一会儿,江月还在自己怀里抱着呢,顿觉脸红心跳,连忙将她一把放下,却没个轻重,跌的江月轻轻啊的呻吟一声。
徐炎大感歉疚,“我……我……你没事吧。”江月白了他一眼,扶着脱臼的手臂支撑着坐起来,环顾四周,忽然指着不远处山崖对徐炎道:“你看那边。”徐炎顺着她所指一看,见那里又是一处高耸的崖壁,林木蔓草丛生,道:“这山上到处都是这样的险崖绝壁,有什么稀奇的?”江月道:“你看那树丛后面,黑漆漆的,莫非是个山洞?”徐炎听她这么说,再仔细一看,果见她指的地方被藤蔓荒草密密遮住,其后依稀有一片漆黑的所在,若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发觉。
徐炎道:“你这么一说真有点像,我去看看。”江月道:“我跟你一块去,你扶我一下。”徐炎应声道:“哦。”却迟疑着不动。他因适才的事,心中便有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顾虑,逃命时事急从权,现在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自己也还罢了,不能不顾及江月的名声。
江月见了,气道:“快点啊,扭扭捏捏地干什么?”徐炎宛如被大人训斥了的小孩子,再不敢犹疑,连忙将她扶起,小心翼翼地扶着朝那里走去。到崖壁之下,拨开丛密的蔓草,果然是一个漆黑幽深的洞穴,徐炎大喜,从怀中摸出火石,折了根树枝,从衣服上扯下块布来做了个火把,就要扶着江月进去。江月道:“慢着!”从徐炎手中拿过火把,用力向里一扔,过了一会儿,见那火把尚未熄灭,才道:“走吧。”
徐炎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这是?”江月道:“像这种久无人兽进出的洞里,最容易滋生毒气烟瘴,日子久了,毒气沉积,能使人呼吸的气就少了,所以进洞前须得先拿火把一试,若毒气聚集,火把必灭,火把不灭,人才可进入。亏你还自吹闯荡江湖多年,连这个都不知道。”徐炎不禁又是惭愧又是佩服。
进入洞中,徐炎惊讶地发现这山洞洞口仅比常人高不了几许,但内中却甚是宽大,方圆足有十余丈,洞顶最高处也不下三丈,四周怪石嶙峋,虽有些冷寂阴森,但也真可说是别有洞天,在此处歇脚疗伤再合适不过了。
徐炎将江月安顿坐下,赶忙跑到洞口折了好些枯枝,在洞中生了一堆火。徐炎终是担心谷虚怀追来发现,想去洞口再将那些蔓草掩上,刚一挪步,江月道:“他要追早就追来了,何况你既生了火,盖上也没用。先过来帮我接骨。”
徐炎一听有理,就赶紧坐到江月身前,伸手摸了摸她受伤的臂膀,一时又无比踌躇起来,迟疑道:“是从肩膀脱臼了。”江月道:“我知道,快点接吧。”
“接骨的手法师父虽教过我,可是多少年也没用过,我怕手下没准,一旦要是有个差错,弄不好终生落下毛病。我……我怕接不好,最好是……”徐炎支吾着,欲言又止。江月喊道:“有屁就放,婆婆妈妈地做什么!”
徐炎虽知道江月性子泼辣,但也不曾想到她一个女孩子也会出此粗鄙之语,显然是急了,只得壮着胆子说道:“最好是扒开衣服,那样把握大些。”江月骂道:“那你她娘还等什么,快点呀,疼死我了!”
徐炎这才借着火光看清,她额头上颗颗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比之适才谷风看着还要痛苦,不禁暗骂自己糊涂。一路上江月一声不吭,他竟只当她并无大碍,却忘了这种钻心之痛纵是个男子也难以忍受,江月再要强,终究也是个人。他原本就佩服江月,此时对她更是既敬且佩,再不顾及那些世俗偏见,伸手拉开他衣襟,露出她的左肩。
他们虽然是江湖儿女,心中坦坦荡荡,但毕竟都是少年男女青春年华,徐炎乍见江月肩上洁白如雪的肌肤,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平生第一次触及女孩子的肌体,一颗心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不止。
江月平素豪爽直率不让男儿,但此时也闭上了眼睛,原本苍白的脸在火光映照之下添了几许红晕,身子偶尔微微抖动,不知是因为伤处的痛苦,还是因为少女的羞赧。
徐炎见此情景,猛地回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骂:“徐炎!你是禽兽吗?人家正痛苦难忍,不避嫌疑如此信任于你,你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深深换了口气,强自镇定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找准错位的关节,猛一用力,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江月轻轻“嗯”了一下,却终是没有喊出声来。
徐炎关切地问道:“试一试,能动了吗?”江月睁开眼睛,轻轻挥动了下被接好的臂膀,道:“想不到你接骨的功夫还不错,虽然还是很疼,但只要用功调息,应该很快就会好了。”徐炎喜道:“那就好,可真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手心里全是汗。”
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冷冷道:“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