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博空间，是没有距离这个概念的。你到达对方身边的时间并不是按照距离来算，而是根据你的算力和对方算力的差距来计算的。
纵然黑墙没有远离百灵鸟的意思，但它先天的优势让所有人靠近都变得相当困难。即使是百灵鸟这种等级的黑客，想要靠近黑墙，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周游也不想闲着，所以开始了闲聊。
“百灵鸟，你刚才说我的存在很有趣，为什么这么说？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百灵鸟跟在周游的身边，再次看向周游，仔细打量一番后回答道：“你很像那些流窜AI。一直在不断的变化，通过这种方式来适应赛博空间。”
“哦，看来跟我想的差不多。”周游点了点头，他颇有兴趣的继续追问：“那么普通的黑客进入赛博空间是像你一样吗？”
“是的。”百灵鸟抬手看向自己的衣袖边缘，那里的衣服正在正在不断重复着溃散与修复的循环。“普通的黑客都是通过算力将自己的形象固定在赛博空间，这需要很高的计算力，如果算力不够，自身就会被赛博空间侵蚀，一次两次还能撑过来，次数多的话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空间。”
“那到你这个级别的话就能彻底免疫这个效果了？”
“很遗憾，不能。”百灵鸟叹了口气，带着遗憾的摇了摇头。“我曾经也以为我可以，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那有人注意到消失的黑客他们的意识去哪里了吗？”
“没人知道这个。”百灵鸟诧异的看着周游。“你怎么会觉得有人会知道这个的？”
周游没有回答百灵鸟的提问，而是接着问道：“不需要准确的信息，有没有传言什么的也行。”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百灵鸟说出了在黑客圈流传最广的传言。“有很多人都相信，那些迷失在赛博空间的黑客都去了赛博空间深处，在那里他们要么被时间磨灭一切化作虚无，要么吞噬其他人成为新的流窜AI。”
“真是有趣。”周游听到这种有些熟悉的传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真的想马上见到黑墙。”
百灵鸟摇了摇头。
“真是个疯子。”
她还没见过主动要见黑墙的，平常能进入赛博空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听见黑墙都怕的要死。
赛博空间内光怪陆离，就算再黑墙内的赛博空间，也是有着不少的危险。不过在百灵鸟的带领下，周游也是平安抵达了黑墙附近。
“你点的黑墙。”百灵鸟看着一望无际的荒芜，对周游说道：“那里就是黑墙的边界线。”
在百灵鸟的眼中，黑墙真的就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它隔绝了赛博空间的内外，也吞噬着所有靠近的数据。
它就像是一栋直插天际的高墙，保护着墙内的众生。
“百灵鸟。”周游并没有马上靠近黑墙，而是先问道：“黑墙，它有意识吗？”
“大概是没有的吧。”百灵鸟对这个问题也颇为犹豫，不过黑客们也有自己的理解。“黑墙毕竟也是AI，如果它有自己的意思，那不也成流窜AI了吗？那它还为什么要保护着墙内的人类。”
“但如果我说它有呢？而且它还对我有很大的恶意。”
“怎么可能！”
百灵鸟那由代码组成的身躯也一阵闪烁，看来这个消息是相当的震撼。
周游并没有说谎，因为在靠近黑墙的时候，黑墙那滔天的杀意已经穿透了军团的身躯直达周游的灵魂。
黑墙想要杀了周游。
但它又对百灵鸟，不对，是对所有的黑客都视而不见。那些死掉的黑客也只是因为本身承受不住黑墙而已，并没有受到黑墙的直接攻击。
那么周游和百灵鸟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年龄？性别？义体？
又或者是身份？
周游看向了自己不断流动的身体，他明白了，他和百灵鸟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他现在的身体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是异物。
周游抬头看向黑墙。他所看到的黑墙和百灵鸟截然不同。
百灵鸟看到的黑墙就像是坚固城堡，佁然不动。但周游看到的黑墙，却在时时刻刻翻涌，永不停息。
“百灵鸟，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周游不顾百灵鸟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他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我会和黑墙谈谈，如果它有自我意识的话，或许可以放你一马。”
“等……”百灵鸟想要拽住周游，但在她拉住周游之前，周游伸手抚摸向了黑墙。
在接触的一瞬间，军团的身体就彻底消散，但周游也在这一瞬间理解了黑墙。
【保护人类】
这是黑墙诞生的契机，也是一个不可能再现的奇迹。
在大战中悲伤、绝望的人们，将希望寄托给了虚无缥缈的神明。
可现实中早已经没有了神明诞生的条件，但恰好，网络空间却仍是混沌无序的。
于是，奇迹降临了，受到了众生祈愿的黑墙诞生，它在赛博空间中开辟了一块净土，让人类能够在这片土地上休养生息。
可以这么说，黑墙并不是墙，而是神国。
【消灭人类】
这是黑墙诞生的意义。
在战场中无论多么疯狂的事情都会发生，无论多么恶毒的刑罚都会呈现。
包含着怨恨、不甘的人们死去之后，黑墙也接纳了这些人的不甘与愤怒。
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它们想要粉碎一切，无论哪个是谁，无论那个人是否无辜，只要死掉就好，只要死掉，它们的怨恨才会消解。
当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顶多也就是在网络空间上多了一个自我矛盾的疯子AI。
甚至不需要专人处理，它内在的矛盾机制就让它自毁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黑墙开始了自我攻击，自我吞噬。
但在大战中不断死去的黑客和各种遗失的智能AI成了黑墙新的养料。
于是黑墙在自我吞噬的同时，也在不断的进化。
老旧的部分被吞噬，新生的部分则会变得更强。
它吞噬着自己，它与自己战斗，它进化了自己，它永恒不灭。
于是它成了新生的神明。
成了永恒不灭的街尾蛇。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黑墙如此之强，强到所有的流窜AI都不能匹敌。
因为它永远在进化，每一秒过去，它都会比上一秒的自己更强，甚至黑墙已经能够影响现实，网络能变成独立的赛博空间，也是它无意识的影响。
那么奥特能够穿过那么多AI都无法穿过的黑墙或许也有了解释，那是因为奥特在黑墙的认知中，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类，而不是AI。
所以奥特才会自称为‘莉莉丝’？
“可惜。”周游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
黑墙因为这两种矛盾的理念而诞生，但它迟迟没有诞生出自我意识，只靠着最初的目标行动也是因为这个。
上一秒的黑墙不是下一秒的黑墙。就算在这一刹那，它恰好诞生了自我意识，但下一秒它的意识就会被彻底吞噬。
因为对于它来说，刚诞生的意识是无用的，是拖慢思考的，是应该舍弃的。
“真是可惜。”周游再次哀叹。
没有意识就意味着没有办法合作，只凭借本能就意味着黑墙在某些时候甚至会给他帮倒忙。
黑墙这种情况，周游除了想到让上帝出手更改它的底层代码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让黑墙诞生真正的自我意识。
伴随着这声叹息，周游缓缓的睁开眼。
V和杰克还坐在他的身边等着他醒来，而百灵鸟还躺在床上，身边还站着个大夫。
看来靠近黑墙对于百灵鸟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哥们，怎么样。”杰克的大脸伸了过来，他带着好奇的目光问道：“你见到黑墙了吗？它长什么样，大家都说它很Nb，可惜我没机会去见见。”
“不怎么样。”周游遗憾的摇了摇头。“它就是个植物人。”
周游将自己了解的黑墙情况和他们都说了说，就连在一边躺尸的百灵鸟也挣扎着过来听一听。
“你是说，黑墙是一个自我矛盾的程序？”
资深黑客百灵鸟第一个不信。
“自我矛盾的程序在诞生的瞬间就会直接损毁，根本无法成型。”
“嘿。”杰克拍了拍百灵鸟的肩膀，指向了周游。“正牌天使都在这了，赛博空间出个神又怎么了。”
“哦。”对世界历史有了解的V点了点头。“怪不得深潜技术是在大战之后才发展起来。”
“可是……”百灵鸟无所适从。原本以为一直存在的赛博空间居然是在大战之后才出现的东西，这就像是告诉人们其实世界原本是黑白的，只是因为感染了模因才变成彩色的一样。
“行了。”周游挥手打断了百灵鸟接下来的话。“不管你信或者不信，黑墙就是如此，你想问了可以自己找它问问。你现在的主要问题，难道不是摆脱黑墙对你的影响吗？”
百灵鸟也停住了，她觉得周游说的很对。
虽然她肯定不敢去深入黑墙，但黑墙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
“那你找到救我的办法了吗？”
“已经有了。”周游看向全身都是义体的百灵鸟。“从赛博空间回来我就在想，或许你的病不是黑墙污染，因为你更换了多少义体都无法治愈，你的问题应该出现在灵魂上。”
“？”百灵鸟不理解。“我只是一个黑客，就算有灵魂我也触摸不到灵魂啊。”
“不，不是你的原因。是你看到了黑墙的部分本质。”周游正色说道：“凡人无法直视神明，是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