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后,数十个、上百个穿着同样老旧病号服,或残缺、或扭曲的怨灵身影,缓缓从地底、从墙壁中浮现,每一双眼睛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是……是十几年前那些……”周遇风瞬间认出了她们。档案记载,十几年前,这家医院曾发生过一场严重的医疗事故,导致妇产科多名孕妇和婴儿不幸丧生,怨气一直不散,后来被高人设法封印。没想到,这控魂者竟然将巢穴建立在了这个封印之上,他的行为,无疑加剧了封印的松动。
而周遇风那蕴含阳刚之气的玉佩坠地和龙吟之声,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惊醒了这些沉睡的、怨气冲天的古老亡魂!
那孕妇怨灵的腹部一阵蠕动,一个浑身青黑、双目赤红的血色厉鬼破体而出,发出尖锐的啼哭,猛地扑向控魂者周围盘旋的锁链,张开布满细密尖牙的小嘴,咔嚓咔嚓地啃食起来!
“你!你竟敢唤醒这些早就该湮灭的怨灵!”控魂者惊怒交加,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他能感觉到,这些沉积了十几年的怨灵,其力量的本质和凶戾程度,远非他强行炼化的那些新魂可比。他悬浮的身体开始不稳地摇晃起来。
周遇风趁机挣脱了残余的束缚,抹去嘴角因强行催动玉佩而溢出的血迹,目光冰冷地扫过祭坛上因受到冲击而光芒闪烁不定的幽冥之核:“你以为依靠奴役和炼化亡魂,就能窥探生死的奥秘?但你忘了,怨气最深重、最不甘的亡魂,它们的力量源于最极致的痛苦与愤怒,这种力量,永远不会被真正驯服,只会反噬其主!”
此时,窗外乌云散开些许,一轮惨白的圆月悬挂天际,清冷的光辉洒落,将整座废弃医院照得一片诡异通明。
月圆时分,阴阳界限最为模糊,此地瞬间化作了惨烈的战场。
控魂者双手疯狂舞动,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幽冥之核紫光大盛,无数被他奴役、双眼空洞、身上缠绕着漆黑锁链的亡魂,如同潮水般从水晶球中蜂拥而出,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发出无声的咆哮,向着周遇风以及新出现的怨灵大军扑来。
为首的孕妇怨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泣,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她的身体在悲泣中瞬间膨胀数倍,青白色的皮肤下仿佛有黑色的血管在蠕动。她怀中的那个血色厉鬼,也随之暴涨,张开宛如深渊的巨口,喷出一道灼热而腥臭的猩红色火焰洪流!
被操控的亡魂触碰到这猩红火焰,仿佛遇到了克星,身上的漆黑锁链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融化、断裂。失去锁链控制的亡魂,脸上浮现出片刻的茫然,随即被后续涌来的火焰吞没,化作青烟消散。
其他的古老怨灵也同时应声而动。有的化作一阵刺骨的阴风,卷起地上散落的碎石、断裂的钢筋,如同炮弹般砸向敌阵;有的双手在胸前虚握,凝聚出幽蓝色、冰冷刺骨的鬼火,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精准地落在被操控的亡魂身上,瞬间将其冻结、然后碎裂。
控魂者见状,发出一声愤怒的冷哼,双手急速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祭坛上的幽冥之核猛地一震,爆发出更加耀眼的紫色光芒,一股浓郁如墨的黑雾从中涌出,迅速在他面前凝聚成一道巨大的、不断翻滚的屏障。黑雾屏障之上,无数狰狞痛苦的面孔若隐若现,发出混合着哀嚎与咆哮的刺耳噪音,扰人心神。
血色厉鬼咆哮着,用它那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向黑雾屏障,张开巨口,獠牙狠狠咬下!屏障剧烈波动,上面那些狰狞面孔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一道道清晰的裂痕开始蔓延。
其他怨灵也抓住机会,将所有的力量倾泻在屏障之上。鬼火连绵成片地灼烧,阴风如同利刃般切割,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御。
周遇风看准这个时机,强忍着身体的虚弱,一个箭步冲到祭坛旁边。他捡起地上那枚光芒已经有些黯淡的玉佩,将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然后狠狠地将玉佩按向幽冥之核的核心位置!
“阴阳逆乱,邪祟伏诛!”
玉佩与幽冥之核接触的瞬间,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大的力量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金色的至阳之力与紫色的幽冥邪能轰然爆发,形成一个不断膨胀的光球!
“不——!”控魂者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他感觉到自己与幽冥之核的联系被强行切断,更可怕的是,那些原本被他操控的锁链,此刻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反过来缠绕上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锁链上浮现出无数张他曾经杀害、炼化的亡魂面孔,它们疯狂地撕咬、拉扯着他的灵体。
“滚开!你们这些蝼蚁!我是你们的主宰!”他徒劳地挣扎着,但反噬的力量如同深渊巨口,将他死死拖住。
失去了控魂者的维持,黑雾屏障瞬间崩溃。孕妇怨灵率领着庞大的怨灵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将控魂者彻底淹没。无数的怨灵撕扯着他的灵体,将他拖向那因能量失控而变得极不稳定的幽冥之核,最终一同湮灭在骤然收缩、然后猛烈爆炸开的紫金色光芒之中。
轰——!!!
强烈的能量冲击波将周遇风狠狠抛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那巨大的幽冥之核已经彻底碎裂,化作无数飘零的紫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在空气中明灭闪烁,最终缓缓消散。
晨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厚重云层,金色的光芒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入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
周遇风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他看到,那些古老的怨灵,包括那位孕妇怨灵和她怀中的血色厉鬼,身影在晨曦中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淡化。她们脸上那积累了十几年的痛苦与怨恨,似乎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消融。
孕妇怨灵飘到周遇风面前,她不再狰狞,面容恢复了几分生前的柔美。她伸出半透明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周遇风的手背,那触感冰凉,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暖和感激。
“谢谢你……让我们……得以解脱……”
她的声音轻柔,如同风中低语,随即,她的身影连同其他怨灵,彻底化为点点晶莹的光粒,升腾、消散在清晨的阳光与尘埃之中。
周遇风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自己手中、重新变得古朴无华的青铜玉佩,沉默良久。胸腹间气血翻腾,浑身骨头像是散架般疼痛。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崩塌的墙壁、焦黑的地面、碎裂的玻璃……唯有这些触目惊心的裂痕与残骸,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在这座废弃医院里,那场惊心动魄、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惨烈战斗。
雨停了,江城的腥气似乎也淡去了些许,但他知道,这座城市的阴影深处,潜藏的秘密与危险,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