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是凝固的冰块，每一秒都在两人之间划下更深的裂痕。
顾宸胸口剧烈起伏，那份被他摔在茶几上的文件，如同一个无声的罪状，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看着林薇薇，看着她脸上那近乎绝望的平静，看着她护住小腹的手，那么轻，却又那么坚定。
“你……”他喉咙发紧，后面质问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那双总是盛满算计或媚意的狐狸眼，此刻空洞得让人心惊，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走了。
林薇薇缓缓转过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他身后某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砸在顾宸心上：“顾宸，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可曾见过我……真的伤害过谁？”
她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是，我接近你目的不纯，我贪图富贵，我耍尽手段……这些，我都认。”她的视线终于移到他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片荒芜，“可这个孩子，他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你可以不要他，可以觉得他是你的污点，但我不能。”
她轻轻推开他依旧挡在身前的手臂，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走到茶几旁，没有看那份文件，也没有捡起地上的支票，只是弯腰，从沙发角落拿起自己的一个小手包。
“商业机密……”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抬起眼，最后一次看向顾宸，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有怨，还有一丝彻底放下的释然。
“你放心，”她说，“我不会赖在这里，脏了你们顾家的地方。”
说完，她不再看他骤然变化的脸色，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脚步有些虚浮，孕期的虚弱和连日的压力让她身形微晃，但她走得异常坚定，没有回头。
守在门外的保镖显然没料到她会自己出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拦。
“让她走。”
顾宸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嘶哑。
保镖立刻收回手，垂首让开。
林薇薇脚步未停，径直穿过走廊，走向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
不是不痛，不是不怕。
但她知道，这一步，她必须走。留在那里，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只有走出来，才有可能绝处逢生。
* * *
顾宸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客厅里还残留着她身上那点淡淡的香气，茶几上那份他命人紧急炮制出来的“证据”显得格外可笑，地上那张巨额支票更像是一个无声的讽刺。
她最后那个眼神，那句“欲加之罪”，还有那句“脏了你们顾家的地方”……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烦躁地一脚踢开挡路的抱枕，走到落地窗前。
楼下，那个穿着单薄衣裙的纤细身影，正一步步走出公寓大门，融入外面车水马龙的街景，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随时会被这城市的洪流吞没。
他看着她伸手拦出租车，看着她坐进去，看着那辆黄色的出租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心头那股无名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落落的感觉。
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坚硬的墙壁上，关节处瞬间红肿起来。
“查！”他对着空气低吼，声音阴沉，“给我查清楚，消息到底是谁放出去的！”
他不在乎林薇薇的死活，但他在乎顾家的脸面，更在乎……是否有人敢在他背后耍这种手段！
* * *
林薇薇没有回自己那间可能已经被监视的公寓，而是让出租车开到了苏曼家楼下。
苏曼早已等在门口，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空空如也的双手，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拉进屋。
“怎么回事？顾宸真把你赶出来了？外面那些传言……”
“一半真，一半假。”林薇薇接过苏曼递来的热水，指尖冰凉，声音却异常平静，“孩子是真的，被‘请’出来也是真的。但窃取机密，是有人要弄死我。”
苏曼倒吸一口凉气：“是周婉？”
“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么大手笔，能瞬间把消息传遍整个圈子？”林薇薇喝了一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她简单将周婉来访和书房发现的事情说了。
苏曼听得心惊肉跳：“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顾宸信了那些话，你……”
“他信不信不重要。”林薇薇打断她，眼神锐利起来，“重要的是，我现在‘净身出户’，还是一个怀着孕、被冠上‘窃取机密’罪名的可怜虫。”
她看向苏曼，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曼曼，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这个‘可怜虫’不小心流产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舆论会怎么想？”
苏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瞳孔微缩：“你是要……”
“置之死地而后生。”林薇薇轻轻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语气轻柔，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决绝，“他们想把我和孩子一起埋了，我就偏要站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看看，顾家是怎么逼死一个孕妇的！”
她需要舆论，需要将周婉给她安的罪名，变成刺向顾家的利剑！
而第一步，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被豪门无情抛弃和迫害的弱者形象。
这很危险，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帮我找个地方，要安静，但也不能太偏僻。”林薇薇放下水杯，眼神坚定，“另外，联系几个……靠得住的自媒体朋友。”
风暴，既然无法避免，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倒要看看，在这场舆论的漩涡里，顾家和周婉，要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