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舰队出征前的最后七天，云荒星港进入了最高强度的战备状态。
五十四艘星舰全部停泊在扩建后的超级船坞内，工程师与阵法师进行着最后的调试。希望号作为旗舰，更是被重点关照——混沌奇点炉的负荷测试、主炮“法则归墟炮”的校准、防御系统“四象轮回壁”的应激演练……每一项都关乎舰队存亡。
严靖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希望号的舰桥上。
这里已经与三个月前截然不同。宽阔的圆形主控室，穹顶是全景式的星空投影，脚下的地板则是半透明的，可以清晰看到下方层层叠叠的设备舱与能量管线。三百六十个操作席位呈环形分布，每个席位前都悬浮着数面灵能光屏，显示着舰体各系统的实时数据。
而最核心的指挥席，位于环形阵列的中央。那里只有三个座位——总帅位、舰长位、以及一个特殊的“灵魂共鸣位”。
此刻，严靖杰坐在总帅位，身旁是临时兼任舰长的墨渊（正式舰长人选尚未确定），而灵魂共鸣位空置——那是为艾莎-方舟预留的，当需要深度控制时，它的意识会暂时“入驻”这个席位。
“主炮第三次校准完成。”墨渊盯着眼前的光屏，“法则归墟炮的理论射程为三个世界跨度，但实际测试中，超过一个世界跨度后，法则干扰会导致精度下降37%。建议将有效射程设定为一点五个世界跨度。”
“可以。”严靖杰点头，“另外，四象轮回壁的循环周期调整得如何？”
“已经优化到每息循环七十二次，足以抵挡化神巅峰的全力一击。但如果遇到炼虚级别的攻击……”
“那就不是防御系统能解决的了。”严靖杰平静道，“真遇到那种敌人，我会亲自出手。”
墨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严靖杰知道他想问什么——三个月前的盟约大典上，他秒杀三个银袍人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化神初期。但那究竟是他的真实水平，还是某种秘术的爆发？
“墨渊前辈，不必担心。”严靖杰主动开口，“我的实力，我自己清楚。至于观测者会如何评估……那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你在故意示弱？”
“不，是示‘强’，但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严靖杰调出一份艾莎-方舟整理的数据报告，“观测者对个体实力的评估模型，基于能量层级、法则掌控度、战斗经验三个维度。我在盟约大典上展现的，是化神巅峰的能量层级、初步融合四象法则的掌控度、以及……粗糙的战斗技巧。”
墨渊一愣：“粗糙？”
“对。”严靖杰指着报告中的一段分析，“我秒杀银袍人的手法，看似霸道，实则浪费了至少四成混沌之气。如果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化神巅峰，完全可以用更少的消耗达到同样效果。艾莎-方舟模拟了观测者可能的分析结论：严靖杰实力增长过快，缺乏沉淀，战斗方式粗暴低效。”
“这……”墨渊哭笑不得，“你是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算是吧。”严靖杰笑道，“一个‘实力强大但技巧粗糙’的总帅，比一个‘深不可测’的总帅，更让观测者安心。他们会觉得，只要用精妙的战术，就能弥补实力差距。”
墨渊沉默片刻，忽然感慨：“你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统帅了。不只是会打仗，还会玩心理战。”
“都是被逼出来的。”严靖杰望向舷窗外忙碌的船坞，“我们没有犯错的余地。每一次交锋，都必须算计到骨子里。”
就在这时，舰桥入口处的灵能门滑开，寇敏走了进来。
她手中托着一个玉盒，盒内盛放着三枚拇指大小的丹药，丹药表面有混沌纹路流转。
“这是……”严靖杰接过玉盒，立刻感受到其中磅礴的药力与混沌气息的完美融合。
“‘混沌归元丹’，丹霞仙子与我联合炼制的。”寇敏道，“以你的混沌之气为引，融合了仙土九转还魂草、妖灵界血池源精、幽冥境轮回露、云荒生命晶核。服用后可在三息内恢复全部灵力与神魂消耗，但一个月内只能服用一次，否则会损伤根基。”
严靖杰郑重收下：“多谢。”
“还有这个。”寇敏又取出一枚玉佩，玉佩呈混沌色，内部隐约有微型星图流转，“这是‘四象定位符’，由玉清子宗主亲手炼制。无论你在虚空何处，只要捏碎它，四界盟约台就会产生共鸣，我们能大致锁定你的方位，必要时……可以强行开启跨界通道接应。”
“这也太珍贵了。”严靖杰知道，这种跨界接应的消耗，足以掏空一个小型世界的资源储备。
“所以非到绝境，不要用。”寇敏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舍，“一定要回来。”
严靖杰握住她的手：“我答应你。”
---
七日后，出征之时。
云荒星港外，虚空之中，希望舰队整齐列阵。
五十四艘星舰，按照作战编队分为四个战团：希望号带领的“旗舰战团”（九舰）、仙土云舟组成的“法则战团”（九舰）、妖灵万兽战巢组成的“强袭战团”（十二舰）、云荒与幽冥混编的“机动战团”（二十四舰）。
数十万将士（包括修士、妖族、工程师、魂匠）在各舰就位，等待命令。
星港观测台上，寇敏、金万贯、玉清子（投影）、金彪（投影）、幽冥判官（投影）等留守高层，目送舰队启程。
“愿四象庇佑，凯旋归来。”玉清子轻声道。
金万贯则对严靖杰传音：“严小子，记住——舰队可以损失，人必须回来。你是四界联盟的灵魂，你不能倒。”
“明白。”
严靖杰站在希望号舰桥，最后看了一眼云荒的方向，然后转身，声音通过舰队通讯网络传遍所有星舰：
“希望舰队，出发。”
“目标——千星废墟！”
引擎轰鸣，五十四艘星舰同时启动，撕裂虚空，驶入跃迁通道。
远征，正式开始。
---
千星废墟，位于一片被称作“遗忘星域”的虚空边缘。
这里曾经是一个繁荣的中型世界群，由一千三百多个生命星球组成，文明程度接近仙土。但在三千年前，观测者的一次“文明演化实验”中，这个世界群被选为“对照组”——观测者没有直接干预，只是暗中加速了某个星球的资源枯竭进程，然后静静观察整个文明连锁崩溃的全过程。
最终，这个世界群在战火与绝望中自我毁灭，只留下无数破碎的星球残骸，漂浮在虚空中。
而观测者，则在这里建立了三个前哨站，持续采集“文明衰亡”后的残留数据——那些不甘的怨念、破碎的法则、以及世界死亡时释放的特殊波动。
希望舰队抵达千星废墟外围时，已经是出征后的第二十六天。
跃迁通道出口，是一片死寂的虚空。
前方，无数星球碎片如墓碑般漂浮，有些还保留着部分地表结构——断裂的山脉、干涸的海洋、崩塌的城市遗迹。更远处，三颗相对完整的“死星”呈三角分布，表面覆盖着银色的网状结构，那就是观测者的前哨站。
“侦测到高强度数据扫描。”艾莎-方舟的声音在舰桥响起，“扫描源来自三个前哨站，覆盖范围……整个废墟。我们一出现就被发现了。”
“意料之中。”严靖杰平静道，“按计划，展开阵型。”
舰队开始变化。
希望号率领旗舰战团居中，法则战团在左翼展开防御阵列，强袭战团在右翼蓄势待发，机动战团则分散成数个小队，开始在外围布设“干扰信标”——这些信标会释放混乱的数据流，干扰观测者的扫描精度。
“敌军出现。”墨渊盯着战术星图。
三个前哨站表面，同时打开数百个出口。无数银色的“数据蜂群”涌出——那是拳头大小、形如机械蜂的侦察与攻击单位，每个都有金丹期的能量波动，数量……数以百万计！
蜂群如银色潮水般涌向舰队。
“防御阵列，启动！”严靖杰下令。
法则战团的九艘云舟同时亮起仙道符文，一道巨大的“九天星辰阵”在舰队前方展开。蜂群撞在阵法上，爆开一团团银色火花，但阵法也剧烈震荡。
“这些蜂群的自爆威力，相当于金丹巅峰的全力一击。”墨渊快速分析，“阵法最多能承受三轮冲击。”
“那就别让它们冲过来。”严靖杰转向右翼，“强袭战团，出击！”
“吼——！”
金彪的咆哮通过通讯网络传来：“妖族儿郎，随我冲！”
十二座万兽战巢同时变形——它们从飞舰形态，化作了十二头长达千丈的“星空巨兽”！这些巨兽的形态各异，有虎、有狼、有鹰、有蟒，全部由妖灵图腾与云荒合金融合而成，表面覆盖着血脉战纹。
巨兽扑入蜂群，利爪撕扯，巨口吞噬，每一次攻击都能清空数万蜂群。但蜂群实在太多了，而且前哨站还在不断生产。
“他们在消耗我们的战力。”严靖杰皱眉，“艾莎-方舟，分析前哨站的生产速率。”
“分析中……每个前哨站每分钟可生产三千只数据蜂。三个前哨站，每分钟九千只。以当前消耗速度，强袭战团最多能坚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严靖杰看向那三颗死星，“足够我们打掉一个前哨站了。”
他站起身：“墨渊前辈，舰队交给你指挥。我亲自带队，突袭一号前哨站。”
“你亲自去？！”墨渊一惊，“太冒险了！”
“观测者一定在前哨站布置了陷阱，等我们去踩。”严靖杰道，“但他们不知道，我等的就是他们的陷阱。”
他看向灵魂共鸣位：“艾莎-方舟，切换‘人舰一体’模式。”
“明白。灵魂共鸣开始。”
艾莎-方舟的意识从舰体各处收回，凝聚到灵魂共鸣位。那个空置的座位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光影，与严靖杰产生深层连接。
在这一刻，严靖杰不仅是他自己，也是希望号的延伸。他能感知到舰体的每一寸结构，能调动舰体的所有武器系统，甚至能短时间借用混沌奇点炉的力量。
“旗舰战团，随我突击！”
希望号引擎全开，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流光，直扑最近的一号前哨站。旗舰战团的另外八艘护卫舰紧随其后，组成突击箭头。
前哨站表面，银色网状结构亮起，数百门“数据炮台”升起，瞄准希望号开火！
那是纯粹的数据流攻击，一旦被击中，舰体系统会被侵蚀、瘫痪。
“四象轮回壁，全功率！”
希望号舰体表面，浮现出四色光罩，光罩如轮盘般旋转，将袭来的数据流全部弹开、分解、吸收。
“主炮充能！”严靖杰双手虚握，仿佛在亲自操控那门巨炮，“目标，前哨站核心！”
舰首的法则归墟炮开始汇聚能量——不是单一的灵力，而是四象法则与混沌之气的混合体。炮口处，一个微型的黑洞漩涡缓缓成型。
前哨站显然察觉到了威胁，所有炮台调转方向，集火希望号！
四象轮回壁剧烈震荡，表面出现裂痕。
“充能还需要十息！”墨渊急报。
“我来争取时间。”严靖杰眼中灰光一闪，身影从舰桥消失。
下一秒，他直接出现在希望号舰体外，虚空而立。
面对铺天盖地的数据流炮火，他没有躲闪，只是抬起右手。
“混沌·吞噬。”
一个直径百丈的混沌漩涡在他身前展开，将所有的数据流全部吸入、分解。漩涡边缘，空间都开始扭曲。
前哨站内部，某个监控室中，几个银袍人看着这一幕，脸色凝重。
“目标实力确认——化神巅峰，法则掌控度‘优秀’，战斗技巧‘粗糙但有效’。”
“符合预测模型。启动‘陷阱协议’。”
“明白。”
前哨站表面，忽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中，缓缓升起一尊高达千丈的银色巨人！
巨人通体由数据结晶构成，胸口镶嵌着一颗跳动的“数据之心”，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炼虚初期！
“果然有埋伏。”严靖杰冷笑。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冲向银色巨人！
“愚蠢。”监控室中，银袍人嗤笑，“以化神对抗炼虚，找死。”
银色巨人抬手，一掌拍下。掌风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数据化，变成一片银色的“数据牢笼”。
严靖杰不闪不避，一拳迎上！
拳掌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清脆的“咔嚓”。
银色巨人的手掌，碎了。
不是被力量震碎，而是被混沌之气从内部侵蚀、瓦解了数据结构！
“什么？！”监控室中的银袍人全都站了起来。
严靖杰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银色巨人胸口，单手插入数据之心。
“你们的评估模型，漏掉了一点。”他对着不存在的听众轻声道，“混沌，不仅是能量，更是……‘bug’。”
五指合拢，数据之心崩碎！
银色巨人僵住，然后如沙塔般崩塌。
整个过程，不到五息。
希望号舰桥，墨渊目瞪口呆。
而严靖杰，已经回到舰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主炮充能完毕了吗？”
“完……完毕了！”
“发射。”
法则归墟炮，开火。
一道灰蒙蒙的光柱贯穿虚空，命中一号前哨站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归墟”。
前哨站所在的那片空间，连同其中的所有物质、能量、数据，被强行“归零”，化作一片纯粹的虚无。
一号前哨站，消失。
舰队通讯网络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但严靖杰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看着星图上剩余的两个前哨站，眼神冰冷：
“陷阱的第一层，破了。”
“现在，该第二层了。”
遥远的观测者母舰中，一双银白色的眼睛，静静看着监控画面。
“有趣……”
“变数，比预想的更有趣。”
“启动‘第二预案’。”
千星废墟深处，某个一直隐藏的“第四前哨站”，缓缓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