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秘径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声响骤然隔绝。
并非寂静,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嗡鸣,源自脚下的大地,源自这座山的血脉深处。通道倾斜向下,并非人工开凿,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岩脉,四周石壁温润,隐有灵光流转,越往深处,那股源自混沌魔猿的本源呼唤便越是炽烈,如同擂鼓,敲击在孙梧空的心头。
与山体表面的“规训”感不同,这地脉深处弥漫的气息,是纯粹的、未经雕琢的洪荒野性,磅礴、混乱,却又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自由意志。混沌之气在这里如鱼得水,自发地活跃、增长。
孙梧空能感觉到,那股施加于花果山表面的秩序力量,在此地变得薄弱,仿佛有意避开了这核心区域。是无力渗透,还是……不敢惊扰?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炽热地心熔岩,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广阔无垠,没有天地四方的概念,只有无尽的混沌气流如星云般缓缓旋转、碰撞、生灭。在这片混沌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残缺的碑体。
那碑体通体暗金,质地非石非玉,布满了岁月的斑驳与无数兵刃交击的痕迹。碑体本身,便散发着一种亘古、苍凉、战天斗地的惨烈气息!它并非死物,而是在微微搏动,如同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混沌空间的韵律。
孙梧空体内的混沌魔猿本源,此刻已沸腾如煮,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顶天立地、仰天咆哮的魔猿虚影!那虚影与残缺碑体相互呼应,光芒大盛!
“这是……混沌魔猿的……本源烙印?”孙梧空心神俱震,缓缓靠近。他看清了,那碑体之上,并非文字,而是一道道纵横交错、蕴含着无尽战意与破碎法则的痕迹!这些痕迹,记录着混沌魔猿与天争、与地斗、与魔神厮杀的过往,是其不屈战魂的具象化!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碑体。
“轰——!”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油,整个混沌空间彻底狂暴!无数混沌气流化作亿万道厮杀的幻影,那是开天之初,混沌魔神征战、盘古开天的碎片景象!而在这些景象中,一道桀骜暴烈、手持巨棍的身影尤为清晰,他战四方魔神,逆苍穹法则,最终……在一片无尽的围剿与一道超越理解的“秩序”神光中,身躯崩碎,战魂被撕裂镇压!
那镇压他的,并非某位具体的存在,而是一种冰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的……规则意志!
魔猿的战魂并未完全湮灭,最大的碎片携带着核心的不屈意志,遁入洪荒,最终与花果山仙石结合,孕育出了灵明石猴——孙悟空!
而眼前这残缺碑体,便是魔猿战魂最核心的一块碎片所化,是它最后的“战旗”与“墓志铭”!
磅礴的讯息与战意如同洪流,冲入孙梧空的识海。他看到了更多:看到了那无形规则意志如何编织命运;看到了菩提祖师在暗中护持,引导魔猿真灵轮回;看到了镇元子在地脉深处叹息,以地书之力勉强维系着这方核心空间不被那规则意志彻底侵蚀;也看到了……他自己,孙梧空,并非简单的转世,而是菩提以圣人手段,将魔猿真灵与一丝来自天外的“变数”融合,送入轮回的产物!
这才是他能够窥破灵山真相,能够修炼《混元无极经》的真正原因!他本身就是为“破局”而生的异数!
“原来……如此……”孙梧空喃喃自语,消化着这惊天秘辛。他既是混沌魔猿的延续,又是一个全新的、不受那规则意志完全掌控的“变量”。
就在这时,那残缺碑体再次发生变化。其上那些战斗痕迹如同活了过来,迅速流动、组合,最终凝聚成四道模糊却气息迥异的虚影!
一道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一道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一道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一道通臂猿,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混世四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六耳猕猴,以及他自身代表的灵明石猴!
四道虚影环绕着中央的魔猿战碑,发出无声的咆哮,它们的本源气息与战碑同源,却又各自独立。孙梧空瞬间明悟,混沌魔猿当年被击碎,其本源并非只化为了灵明石猴,而是分散到了这混世四猴之上!唯有四猴本源重聚,方能再现完整的混沌魔猿之力,才有资格真正撼动那无形规则的根基!
而他,灵明石猴的转世,便是这重聚过程的核心!
“重聚本源……”孙梧空眼中精光爆射。他明白了菩提祖师的布局,明白了自己肩负的使命,远不止打破西游那么简单!
同时,他也想到了白晶晶。山脚的空坟,镇元子的偈语……莫非,白晶晶的“白骨精”本源,也与这混世四猴,或者说与混沌魔猿的某种特性有关?太阴之力,轮回气息……难道她是……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若真如此,那么寻找白晶晶,就不再仅仅是私情,更关乎他能否集齐本源,完成最终的蜕变!
他凝视着那搏动着的魔猿战碑,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殷切期盼与无尽战意。这不仅是力量的传承,更是一面旗帜,一种精神的延续。
他缓缓伸出手,并非触碰,而是将自身的混沌之气、建木生机、祝融真火,毫无保留地注入那残缺的战碑之中。
“前辈安心,您的战旗,不会倒下。您的道,由我来续写!”
战碑发出欢欣的嗡鸣,光芒更加凝实,那四道虚影也仿佛清晰了一丝。
孙梧空知道,他找到了方向,也明白了前路的艰难。但他心中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混沌空间与中央的战碑,将其深深烙印在神魂深处,随即毅然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