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芝,你这是老来俏了?咋还买这么多木簪?簪得完吗?”
王阿奶手上捏了五六根簪子,木簪又不贵,一根三文钱,这钱她有。
村里多少人都是拿刀自己削,买就是图个花样。
“就是爱俏了,怎么滴吧,我送你一根。”
说着把手里的木簪子插到老人头上,连连说着合适。
“哎哟,沾了你的光,老了老了还能簪上新簪子。”
“别急噢,咱几个老姐妹,个个都有,今天就当我王凤芝送给你们,可能也就最后一次了,回家以后别藏着不用,要多簪几次才回本。”
把手上的簪子一个个发到老姐妹手上,不够又跟货郎拿了两根。
阿奶大名王凤芝,人老了,许多人都不叫她名字,都是太奶奶、阿奶、阿婆、婶子的叫着。
能叫她名字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乍一听,还真不习惯。
同村这些个老姐妹,除去腿脚不便的,陆续没了的,能出门的也不剩几个了。
她的年纪还不算最大的,应该还能熬几年。
方易之背着药箱路过卖货郎的时候,还看见林三娘她俩在选东西,他也没打招呼,径直往村西去,他去看看这小兔崽子长什么样子。
要是个无耻后生,他非得骂一顿不可。
罗刚在收拾鱼,听见拍门声音抬头一看,熟人。
“方叔来了?里面坐,我手脏,您自己拿一下凳子。”
方易之摆摆手,“不用了,不是说人回来了吗?在哪?”
罗刚笑着回:“后院,我等阿蓉回来就去叫罗叔。”
“阿蓉进城了,你不用去。”
行吧,那他一会杀鸡。
罗铮虽然坐在后院没出去,但他听见拍门声了,心跳忽的加快,这次是谁?
是祖母回来了吗?应该不是,自家人回家不用拍门。
经过刚刚烧水泡茶的功夫,罗铮给自己换了一个方向,这次他面对后院的出入口,只要人一来,他立马就能看见。
方易之把药箱放前院,背着手穿过廊道来到了后院。
打眼一看,有点眼熟。
走近一瞧。
哎呀呀!!是这个小兔崽子!
这里也没有别的人、别的孙子了。
他怎么变成罗大成的孙子了?这这这,这不可置信!难以置信!!
“你小子,怎么来这了?”
罗铮也没想到,前年在军中治伤的老军医怎么在这里?太巧了,还是在祖父家遇见的。
“方老军医,您怎么在这?”
罗铮连忙让开座位,请了老人家上座,又拿茶杯倒了一杯茶。
方易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了,现在他不坐谁坐?他亲祖父还没回来。
“我已经不是军医了,以后叫我方大爷。先给我说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不是他方易之吹,这么大年纪,记性比他好的没几个。
前年见过的小子他一点没忘,那场仗伤亡挺严重的,这小子也伤了,不过不算严重,就是被砍了一刀,比起王良田来说,算轻伤。
“你小子怎么变成罗大成的孙子了?”
“老军...方大爷,不是变成,我娘叫罗玉珍,我本来就是祖父的孙子。”
罗家赘婿这事方易之有所耳闻,不奇怪,他也想有个赘婿,奈何女儿不听话,非要嫁人。
这虽然是认识的人,但是说也是要说的。
“哦,你现在还在北军吗?你不是有将军封号吗?明威将军是吧?军中都说你是最年轻的明威将军。”
罗铮轻摇了摇头:“我已不在北军,去年回京了。”
方易之本来要说是不是俸禄不够用,又想了个话头:“噢~回京了是不是没钱用?我知道,京城大居不易,你爹是不是不给你钱用?”
罗铮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也实在不想听那人的事情。
“方大爷,我以后和侯府没有关系,他不是我爹,我叫罗铮。且我和祖父之间的信件有异,此事目前有待查证,望您替我保密,当不知此事,我受过伤的事情,也不要和祖父祖母说。”
方易之一边点头一边说,“啊?没关系了?没关系也好。信件有异?什么意思?”
罗铮:“查证后再说吧。”
“哦。”
有隐情的话,那他再等一等,要是这人骗他,他就算找女婿帮忙也得把这人翻出来,带着罗大成上门讨伐他。
“你祖父祖母盼你多时,你要多多宽他们的心,前几天那些东西是你留下来的吧?”见他点了点头,方易之嘴上不停,“不错,知道孝顺祖父祖母了,不过,下次可不能这么吓人了。”
罗铮:“晚辈知道,以后不会了。”
两人闲聊起来,罗铮得知方大爷的女婿竟是北地大名赫赫的定北将军,震惊不已,不,北地大大小小的将军多的是,让他刮目相看的是定北将军的夫人才是。
那才是真正的女巾帼,就连陛下都赞不绝口。
在北境,谁人不识方娘子?
多次在战时被请出来监管后方粮草,有她监管,没让一次粮草落下过,只要北地的粮草到她手上就漏不出一两银子的空账,这些年给北地省了不少银子,而战后又一本厚厚的账本交还给粮草官,无一错漏。
无战时又把城里的几个慈幼局经管得妥妥当当。
北地战多,孤儿相比其他地方就会更多些,这些孩子都管方夫人叫方姆妈。
唯一有遗憾的可能就是方夫人和定北将军至今无亲子亲女,但也不影响两人恩爱。
定北将军有名的怕老婆。
罗铮:“方大爷,前年北地那一战后,大概去年五六月,陛下特封方夫人为一品夫人,方夫人乃女中典范。”
方易之一惊,他没听错吧?
“什么?这死丫头都快一年了,连我都不告诉,真的是一品吗?”
“只真不假。”
方易之大笑起来,真好,他大闺女真有本事,靠自己就得了一品诰命。
女婿还是个三品呢!他大闺女是一品诰命夫人,一品!
他一直就瞧不上女婿,不就仗着一张俊俏脸吗?一个骑马游街就把他大闺女的芳心拐跑了,他都躲到晋阳灵水村了,还被他找到,找到就找到吧,死皮赖脸地又把大闺女拐走了。
他这颗心啊,真是想抽死他。
偏他还得了个什么定北将军的称号,定北,定北,一辈子都得定在北边,把他女儿也定在那里了,不知有没有回京的机会。
他就是气呀,他的大宝贝闺女在北地又苦又累,偏她又乐在其中,要是跟他在灵水村多好?
养点小鸡、喝点小酒,日子多乐呵。
罗铮也惊奇不已,感觉这世界真小,原本都不认识,但拐个七八个弯竟也都认识。
前院有女声传来。
“你祖母好像回来了,你可以出去了。你祖母身体没有你祖父好,眼睛不算很好,但能看得清,你站远些她就能看清。”
人老了,身体各个脏器就会逐渐衰退,这些都是常事。
罗铮把佩剑卸下,搁在石桌上,又把炉子上煮水的锅卸到一边。
比方易之先一步走出了后院。
在前院见到了头发花白,身材瘦小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