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办得异常利索，仿佛所有环节都提前铺垫妥当。
当张念山将黑色公文包打开，一沓沓用牛皮纸封好的现金整齐码放，稳稳递到马天华手中时，张雨晴握着钢笔的指尖刚巧在合同落款处落下最后一个遒劲的签名。深蓝色墨水在米黄色宣纸上晕开浅浅痕迹，如同她此刻铺展开的事业蓝图，清晰而坚定。
马天华双手接过现金，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将钱暂时放在办公桌一角，转身再次伸出手，与张雨晴、张念山、罗罗三人逐一握过。他的掌心带着些许薄汗，声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恳求：“小张啊，我这样叫你不介意吧？”
张雨晴收回钢笔，指尖轻轻拂过合同上的签名，含笑点头：“马厂长，您有话尽管说。”
马天华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在酝酿措辞，又像是在积攒勇气。他垂眸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已满是郑重，一字一句道：“这个厂子里的老员工，大多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早就处出了家人般的感情。我今天斗胆，想替他们求个情——等服装厂重新开业，这些老员工要是还愿意回来，你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说这话时，腰杆微微佝偻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生怕遭到拒绝。毕竟厂房已经易主，新老板有自己的用人考量，他这要求确实有些唐突。
谁知张雨晴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当即点了点头，眼神真诚：“马厂长，能看出您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些老员工跟着您这么久，肯定都是踏实肯干的好手。我这边重新建厂，正好需要熟手撑场面，您帮我统计一下愿意回来的人数，咱们择优录用。”
她话锋一转，脸上笑意更深了些：“另外，我还想诚邀您回厂任职。您对厂子的情况了如指掌，有您坐镇，我也能更放心。工资待遇您放心，绝对不会比您在国营厂的时候低，要是干得好，还会有额外分红。”
“这……这怎么好意思……”马天华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原本只是想为老员工谋条生路，万万没想到张雨晴不仅一口答应，还愿意给自己这样的厚待。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眼眶瞬间红了，湿热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小张啊，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善良，这么通情达理……”
“马厂长言重了。”张雨晴笑着摆了摆手，“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厂子要发展，离不开大家的齐心协力。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了，接下来我打算给厂子重新装修一下。”
她顿了顿，回忆起今天进厂时的见闻：“我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厂区周边有几间闲置的厂房，正好可以改造成工人宿舍，愿意住宿舍的员工可以申请，不想住的通勤也方便。另外，我还计划建一个食堂，每天提供三餐，这样能节省员工来回跑的时间，大家也能有更多精力投入工作。”
马天华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激动渐渐化为敬佩，他用力应道：“行行行，都听你的！你考虑得太周全了，这些员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感激你的！”
从厂区出来，马天华一路将三人送到车边，亲手拉开车门，直到车子缓缓驶离，变成远处的一个小点，他还站在原地望着，眼眶依旧泛红，心里满是感激与期许。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柏油路上，窗外的街景飞速掠过。张雨晴靠在座椅上，目光望向远方，忽然转头对身旁的张念山说：“山哥，我打算把七年前拍下的那两块地皮，尽快动工建成楼房。”
张念山侧过头，看着妻子眼中闪烁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媳妇，你心里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
“嗯，已经想了好一阵子了。”张雨晴重重点头，眼神里满是憧憬，“离部队近的那块地皮，我想建成高端别墅小区，环境好、安保也方便，肯定能吸引不少人。另一块地皮，就建一个综合性商场，到时候咱们服装厂的衣服，不仅能批发给经销商，还能在商场里开个旗舰店，直接面向消费者。”
“姐，你这个想法也太妙了！”坐在一边的罗罗忍不住插话，语气里满是崇拜，“建商场卖自己的衣服，既能省去中间环节，还能打响咱们的品牌，简直一举两得！”
张雨晴笑了笑，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要做就做全产业链，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有了明确的规划，张雨晴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好在自家就有成熟的建筑公司和装修公司，不用再额外找合作方，省去了不少沟通成本。接下来的几天，她召集了建筑公司的核心股东，开了一场简短高效的会议，将自己的构想和要求一一说明。股东们对张雨晴的商业眼光向来信服，纷纷表示支持，会议结束后，两块地皮同时破土动工，挖掘机、起重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奏响了宏图大展的序曲。
时光飞逝，转眼将近一个月过去。张雨晴的腹部依旧平坦，丝毫看不出怀孕的痕迹，但孕期反应却来得又猛又烈。这天晚饭，张念山特意按照菜谱做了她之前说想吃的糖醋排骨和清炒时蔬，可她刚勉强吃了两口，胃里就翻江倒海般难受，捂着嘴匆匆跑到卫生间，将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张念山紧随其后，看着妻子扶着洗手台干呕的模样，心疼得眉头紧紧皱起，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里满是担忧：“媳妇，实在不行咱们去医院看看吧？总这么吐也不是办法，营养都跟不上了。”
张雨晴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用清水漱了漱口，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强撑着笑意摆了摆手：“山哥，不用这么紧张，这都是孕期正常反应，好多孕妇都这样，过了前三个月就会好很多。”
“可我看着你这样难受，心里堵得慌。”张念山拿起毛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了擦嘴角，眼神里的担忧丝毫未减。
尽管张雨晴一再表示没事，但张念山还是放心不下。第二天一早就专程去了部队医院，找到了妇产科口碑极好的王美丽大夫。王美丽不仅医术精湛，还特别热心肠，再加上张念山在部队里威望颇高，她得知情况后，特意认真询问了张雨晴的饮食作息和反应症状，随后亲手写了一份详细的孕期食谱，从早餐到晚餐，甚至加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还逐一叮嘱了孕期该吃的、不该吃的，以及需要注意的各项事项。
张念山接过食谱，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衣兜里，连声道谢后才匆匆离开。从那以后，他每天变着花样给张雨晴做营养餐，按照食谱上的要求，食材务必新鲜，烹饪力求清淡，哪怕自己手艺不算顶尖，也尽心尽力琢磨每一道菜的味道，只希望妻子能多吃一口，少受点罪。看着张念山围着厨房忙碌的身影，张雨晴心里暖暖的，孕期的不适仿佛也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