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地界,已是深秋。连绵的阴雨带着浸骨的寒意,将官道浇得泥泞不堪。玄七带着两名暗卫,顾不得一身狼狈,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午后,赶到了禹州城。
时间紧迫,他们甚至来不及休整,立刻根据洛州车马行提供的模糊信息——“往南”、“投亲”,以及李福妻子需要静养的条件,开始排查禹州城内外环境清幽、适合养病,且可能有李福远亲所在的区域。
禹州城比洛州小,但排查难度并未降低。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伪装成寻亲访友的外乡人,或是收购山货药材的商人,在目标区域暗中走访、观察。
雨势渐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压抑的气氛仿佛预示着不祥。
就在玄七等人焦灼搜寻之时,他们再次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伙“灭口者”的踪迹!对方显然也掌握了禹州这个方向,并且动作比他们更快、更直接!在一处他们刚排查过的、位于城西山脚下的宁静村落外,玄七发现了不属于村民的、新鲜的马蹄印和几处被小心掩饰过的打斗痕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不好!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了!”一名暗卫低呼,脸色骤变。
玄七的心猛地一沉。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痕迹,眼神冰冷如刀。“痕迹很新,不超过两个时辰。他们得手后应该还没走远,或者……还在确认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如果李福已被灭口,对方理应迅速撤离。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还在附近徘徊,这意味着……李福可能还活着,或者对方在搜寻某样东西?
“搜!以这个村子为中心,辐射周边五里,重点是任何可以藏匿人的地方,废弃的房屋、山洞、林地!动作要快,但要隐蔽,避免打草惊蛇!”玄七果断下令。
三人如同三道鬼影,迅速融入阴沉的山色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终于,在距离村落约三里外的一处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废弃炭窑附近,玄七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以及一阵粗暴的低吼。
他心中一凛,打了个手势,三人悄无声息地包抄过去。
透过藤蔓的缝隙,只见炭窑内,三名身着黑衣、面容凶悍的男子,正围着一对瑟瑟发抖的妇孺——一个面色惨白、不断咳嗽的妇人,和一个约莫七八岁、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女孩。地上,还躺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衫、浑身血迹斑斑、不知生死的中年男子!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李福!
“说!东西藏在哪里了?!”一名黑衣人用刀鞘狠狠戳着地上的李福,厉声喝问。
李福似乎已经昏迷,毫无反应。
“当家的!当家的你醒醒啊!”那妇人泣不成声,想要扑过去,却被另一个黑衣人粗暴地拽住。
“娘!爹爹!”小女孩吓得大哭起来。
“吵什么吵!再不说,老子先宰了这小崽子!”第三个黑衣人面露不耐,将冰凉的刀锋架在了小女孩的脖颈上。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因极度恐惧而发出的呜咽。
看到这一幕,玄七眼中杀机暴涨!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鸟鸣声,这是动手的信号!
下一瞬,三道身影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暴起!弩箭破空之声尖锐响起!
“噗!噗!”
两名背对着入口的黑衣人应声而倒,咽喉处各插着一支短小的弩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那名持刀挟持小女孩的黑衣人反应极快,猛地将小女孩往身前一挡,同时挥刀向后格挡!
“铛!”
玄七的长剑与他的刀锋狠狠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另外两名暗卫则迅速扑向那妇人和地上的李福,将其护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那黑衣人又惊又怒,死死扣住怀里的人质。
玄七根本不答,剑势如同狂风暴雨,招招致命,逼得对方连连后退,险象环生。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对方的援兵可能随时会到!
那黑衣人武功不弱,但在玄七这等顶尖暗卫的全力搏杀下,很快就落了下风。他眼见不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想将小女孩推向玄七的剑锋,自己趁机脱身!
“卑鄙!”
玄七怒喝一声,剑势诡异地一折,避开小女孩,剑尖如同毒蛇般点向对方手腕!
“啊!”
黑衣人手腕被刺穿,长刀脱手。他还想挣扎,另一名暗卫已从侧翼攻到,短刃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的后心!
黑衣人身体一僵,眼中带着不甘与难以置信,缓缓软倒在地。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迅速结束。炭窑内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
那妇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紧紧抱着苏醒过来、仍在咳血的李福。小女孩则扑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玄七顾不上安抚他们,立刻蹲下身检查李福的伤势。李福身上多处外伤,失血过多,气息微弱,但幸运的是,似乎没有致命伤,只是因剧痛和恐惧暂时昏迷。
“必须立刻带走他!”玄七沉声道。这里已经暴露,绝不能久留。
他示意一名暗卫背起李福,另一人扶起那惊魂未定的妇人,自己则抱起仍在抽泣的小女孩。
“走!”
一行人迅速离开这血腥的炭窑,沿着预先勘察好的隐秘小路,向禹州城外预定的接应点疾行。
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另外四五名黑衣人赶到炭窑,只看到三具同伴的尸体,以及空荡荡的窑洞。
为首者面色铁青,狠狠一拳砸在窑壁上:“废物!让他们跑了!追!他们带着伤号和妇孺,跑不远!发信号,封锁通往北面的所有要道!”
尖锐的响箭声划破禹州阴沉的天空。
一场更加激烈的逃亡与追杀,在这南方的秋日,骤然展开。玄七等人带着李福一家,如同负伤的野兽,在猎犬的围追堵截下,拼死向着北方,向着京城的方向,亡命奔逃。
希望与死亡,仅在咫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