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剧院今夜注定成为帝都星最璀璨的焦点。悬浮豪车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在剧院门口铺就的深蓝色磁毯前停下，盛装的男女在镁光灯与人群的惊呼中款款步入那光芒万丈的入口。
今夜是联邦成立纪念日的预热演出，名流云集，冠盖如雨。
一辆线条冷硬、没有任何家族徽记却自带无形压迫感的黑色悬浮车无声滑停。车门打开，先踏出的是一尘不染的军靴，笔挺的黑色军礼服，金色绶带流泻冷光，肩章上的将星冰冷而沉重。
阿尔伯特·冯·卡斯蒂兰下车，挺拔的身姿在璀璨灯火下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攫取了所有视线和呼吸。他面无表情，冰蓝色的眼眸扫过现场，喧嚣似乎都为之一滞。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微微侧身，向车内伸出手。
一只纤细的、戴着丝绒长手套的手轻轻放在他掌心。紧接着，一抹窈窕的身影探身而出。
夕语穿着一条星蓝色的长裙，颜色由深至浅渐变，裙摆缀着细碎的晶石，行走间如同将整条星河披在了身上。卷曲的棕发被精心挽起，露出纤长脆弱的脖颈和一小片白皙的肩头。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浅微笑，棕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清澈明亮，看不出丝毫怯场。
这是主帅府造型团队的手笔，完美，高贵，无可挑剔，几乎掩盖了她身上所有的柔软特质，将她包装成了另一个符合大众想象的“主帅夫人”。
阿尔伯特的手臂微微弯曲，夕语从善如流地将手搭在他的臂弯。指尖隔着手套和军礼服的衣料，能感受到底下坚硬如铁的臂肌。
他带着她，目不斜视地步入剧院。所过之处，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自动退让，恭敬行礼，窃窃私语。目光如探照灯一般聚焦在他们身上，尤其是夕语身上——好奇的，审视的，羡慕的，嫉妒的。
“看啊，那就是强制匹配来的……”
“看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不知道能撑多久……”
细碎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
夕语脸上的笑容不变，搭在阿尔伯特臂弯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阿尔伯特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但他臂弯的肌肉似乎微微绷紧了一瞬，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的手更稳固地圈住。
他们被引至二楼正中央的皇室包厢。视野绝佳，也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仰望之中。
落座时，阿尔伯特的手极自然地在她腰后虚扶了一下，帮她调整好宽大裙摆的位置。动作快得几乎无人察觉，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演出开始前是例行的社交寒暄。不断有重量级人物前来包厢问候主帅。阿尔伯特的回应永远简洁、冰冷，带着不容打扰的距离感，将大部分试探和窥探都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
夕语只需要保持微笑，偶尔点头。她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僵掉了。
一位穿着奢华、珠光宝气的贵族夫人，带着过分热情的笑容，将目光转向夕语：“这位就是夫人吧？真是年轻可爱。听说您之前一直……嗯，比较低调。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还适应吗？”话语里的打探和隐隐的优越感几乎不加掩饰。
阿尔伯特冰蓝色的眼眸瞬间冷了下去，如同结了一层寒霜。
夕语却在他开口之前，微微向前倾身，棕色的眼睛弯起，笑容甜美无害，声音软糯：“谢谢夫人关心。其实还好，就是裙子有点紧，不如在家穿睡衣舒服。”
贵族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阿尔伯特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侧眸，目光极快地掠过夕语那副天真又认真的表情。
贵族夫人干笑两声，讪讪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那些若有若无打量这边的视线，也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
夕语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端起面前晶莹剔透的杯子，小口啜饮着里面的果饮，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大实话。
阿尔伯特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留了片刻。灯光下，她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微微翘起，嘴角还沾着一点莹润的水光。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融化了一角。
演出正式开始，灯光暗下。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夕语能清晰地闻到身边男人身上传来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点酒液的醇香。能听到他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舞台上演绎着波澜壮阔的星际史诗，音乐激昂。
在一段特别恢弘的交响乐段响起时，阿尔伯特的手忽然从扶手上移开，极其自然地向旁覆盖下来，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奇异地……温柔。
夕语整个人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冲向了被握住的那只手，脸颊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发烫。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他依旧目视前方，侧脸在舞台变幻的光影中明暗交错，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仿佛什么都没做。
夕语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跳动，几乎要盖过舞台上的音乐。她一动不敢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只被紧紧握住的手上。
温热的，干燥的，带着薄茧的……属于阿尔伯特·冯·卡斯蒂兰的手。
直到演出结束，灯光再次亮起，他才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仿佛那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起身离场时，他再次伸出手臂。夕语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微微发颤的手搭了回去。
走出包厢，沿着华丽的走廊向外走。周围依旧是人潮和目光。
经过一个相对安静的转角时，阿尔伯特脚步未停，目光直视前方，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低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睡衣？”
夕语的耳根“唰”一下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