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江月颖把那份《2006年残联全面工作总结及2007年工作计划》狠狠地摔在桌上。
“李高利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不把把关？你这办公室主任怎么当的？”
江月颖一来火就不分场合，居然在办公室当着众人的面冲着蔡文明一顿骂。
蔡文明有点委屈：“江理，年年总结年年计划，不都是这个样子。”
江月颖大怒：“老蔡，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份材料和去年百分之九十九相似，只是时间、数据做了些修改，开头结尾调整了下措辞，我都能背下来了。”
蔡文明不敢吭声，心里却说，哪年又不是这样呢？
江月颖敏锐地发现了蔡文明藏在心底的哀怨。
“老蔡，是不是嫌弃我吹毛求疵？”
“咳，江理，想哪儿去了？”蔡文明低着头，心里却说，就是！
好嘛，让你晓得老娘的厉害，江月颖冷笑。
“真以为我老糊涂啦，白干了那么多年领导！蔡文明同志！去年是2006年，第十一五计划的开局年，中央到地方上上下下推进‘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工程，你们的工作总结只字未提，只字未提！”
“残疾人事业是建设小康社会的兜底工程之一，你这份总结给我兜哪儿去啦？咹？一点高度都没有，整个材料就没有一个核心点，全部都是臭八股！”
办公室鸦雀无声。江月颖虽然学历不高，但是长期担任领导职务，会看文件看报纸，很懂得把握政策动向，确实不好糊弄。
“分管领导秦副市长多次对市残联的材料提出意见，说那么多市直机关就我们残联水平最差，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功不可没呀你……”
蔡文明终于知道自己错了，结结巴巴地道：“江理，我改，马上让李高利改！”
“换个人改改！”江月颖一脸嫌弃，“李高利算是废了！心思根本就不在工作上。”
换人？蔡文明听到换人就发怵，机关资料员之间的相互嫌弃他心知肚明，这无疑是件棘手的事情。
“3月份提交，你还有时间。”江月颖扔下这句话，屁股一扭就走了。
众人持续发呆两分钟之后，总务老朱为了缓和气氛，招呼大伙儿喝茶。
“来来来，喝茶喝茶。嘿嘿。蔡主任，坐，消消气，江理嘛就那脾气。”
蔡文明挨了屌，哪里有心思喝茶，目光在办公室几员“大将”之间来回梭巡。收发员老丁脖子一缩，这不关我的事噢。
小宋注意到蔡文明在看着他，大声道：“蔡主任，让我给李高利擦屁股，我就自杀！这事儿别找我。我和这屌毛的阶级矛盾不可调和，你蔡主任最清楚不过了。”
蔡文明看着老蒋，老蒋可怜兮兮地道：“蔡主任，我写党务的，业务方面的事情别为难我好吧，算我求你。”
蔡文明仰天长叹：“你们啊，都是些靠不住的。平时吃喝搞团建都是老子买单，关键时候都不顶用。”
小宋说：“蔡主任，您不如亲自动手斧正，你动手改李高利的东西，他不敢说什么。再说，办公室主任对材料把关，名正言顺。”
“对对！”老蒋附和道；“蔡主任其实写材料的基本功还在，您改改得了。”
蔡文明说：“我也不是不能写，我说实话，我是懒！我这些年迎来送往的光顾着搞公关搞协调，材料这一摊子都是江理亲自抓，现在让我重新调整状态，我调整不过来呀。”
小宋诚恳地道：“归根结底还是懒嘛蔡主。”
蔡文明盯着小宋：“我是懒，你他娘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年纪轻轻的，你不和我们这些老同志比资历，你倒是学会比懒！人才啊！咱们这办公室还缺个把关材料的副主任，你们都不想干吗？咹，有点上进心的来一个？”
老蒋头摇得像拨浪鼓：“省省吧，蔡主。都是自己人，不带这么忽悠的。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留给谁你又不是不知道，财务室孔姐兢兢业业那么多年一直没个待遇，谁敢和她抢？”
小宋说：“蔡主，给好处也不是一个办公室主任给得了的，你说了不算。你不能这么欺骗同志，特别是像我这种心地单纯的年轻人。”
蔡文明气笑了：“哎呀，你们呀你们，这机关简直就一锅王八汤，炖的都是一群王八蛋！”
总务老朱殷勤地给蔡文明端过一杯茶：“蔡主，喝茶喝茶。你讲得对，我们都是王八蛋，谁也别嫌弃谁。不过，搞材料确实我们不行，你要跑腿办事，随你使唤。”
对对对，老油条们纷纷附和，那必须的。
打字室的小妹笑得憋红了脸，从里屋伸出个头说：“蔡主，你别忘了宣文科新来一位帅哥，叫郑遐。上个月省残联自强模范征文他得了一等奖，相当能写哎。”
小妹一番话让蔡文明拨开云雾见青天。怎么忘了这茬？
小宋冲着小妹说：“你出什么馊主意？多事。”
小妹说：“我还不是看着你们在这儿踢皮球难受。咳，不识好人心。”
蔡文明夸小妹：“阿莲，你这个主意不错，值得一试。”蔡文明环视众人，“至少比一帮王八蛋更关心我这个主任。”
蔡文明把桌上的材料一抓，气哼哼地冲了出去。
……
郑遐被蔡文明叫去了江月颖的办公室。蔡文明是老狐狸，不敢在宣文科喊郑遐办事，悄悄走到18楼，在江月颖面前一通忽悠，让江月颖给郑遐分派工作。
江月颖说：“有问题吗小郑？”
郑遐有些为难：“江理，这是大材料，从来没接触过，我恐怕干不了。”
蔡文明帮忙敲边鼓，说：“郑遐，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对自己要有信心。”
江月颖则盯着郑遐，神情明确是不容抗拒的。
郑遐想起童伟国的谆谆教诲，又看了看眼前两位领导，只好说：“那，我试试。”
蔡文明松了口气。
江月颖露出笑容：“小郑，这就对了。军人嘛，一切行动听指挥。你很好，身上还有咱们部队作风。”
“这阵子什么事情都别管，我和欧科交代一下，你专心把这份材料整好。我和童理要亲自到市政府和秦副市长当面沟通谈话的，不能马虎。”
郑遐心里有些别扭，我是转业军人，蔡文明难道不是？他办公室主任不整材料把任务推给业务科室，像话吗？
不过，这些话肯定不能说出来，郑遐只能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