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铁渊过来之前,秦策曾几番尝试攻城,皆无成效。
秦策自有他的固执,济南城是兵家必争之地,欲杀向京师,屯兵济南城,既方便南下进攻,退下来又可以实现抵挡。
拿下这里,即等于胜利了一半,再拿下京师只是时间问题。
可这座城,王爷铁金誓死扞卫,坚决不让,鼓舞的城内无数伤兵,战斗力惊人。
相较于李石的无能自负,铁金虽未参与过战争,但他更懂知人善用,临危受命盛不凡为主将。
这位京军总司的指挥使,委派给李石,一直未有机会展现军事才能。
如今李石败走,独自逃跑,盛不凡接下他的烂摊子,重振旗鼓。
秦策攻不下来济南城,盛不凡占一半功劳。
秦策无法,只得寄希望于王爷铁渊。
作为同父异母的弟弟,铁金不但没有半分尊重铁渊这个兄长,甚至还劈头盖脸的将他一顿臭骂。
没骨气,墙头草,帮反贼打自家江山,不配为人,给祖上蒙羞。
这些话,铁渊每日都会骂自己一遍,奈何他不怕死,可儿孙不能同他一起死。
做父亲的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落入恶人之手,而不得好死。
正义的审判在儿孙的生死面前,败下阵来,铁渊选择了苟且偷生。
他当然希望秦策中道崩殂,这样才是皆大欢喜,奈何文顺帝更不中用,几次三番派人都没能拦下秦策进京的脚步。
他也只能如同提线木偶,被秦策牵着鼻子走。
铁渊垂头丧气的出城,无须多问,秦策已然知道结果。
好话说尽,铁金坚持拒绝和谈,秦策只好号令几十万大军攻城。
数十万人马密密麻麻的围住了济南城,刀劈斧砍,爬梯登墙,方法用尽,皆不成功,济南城真乃坚不可摧。
外面反叛大军数十万,里面不过是数万伤兵残将,秦策不明白,如何竟这么难打?
反叛军陷入了苦闷,诸位大将齐聚秦策的大帐内抓耳挠腮。
唯有赵虎一脸淡然,他用粗糙的手指滑过舆图上的河道,想出一个损招:“主帅,外面攻不进去,我们就挖通河道,水灌济南城。”
秦策低头仔细的端详地图,察看城内城外河道的分布与流向,经过一番严密的分析,他爽利的采纳了赵虎的建议。
他的指尖按住城外的护城河,吩咐道:“堵住这几处流出口,再挖通河道,城内水满则溢,用不了几日,就能实现冲堤灌城。”
军令一下,士兵们便开始忙碌起来,堵和挖同时进行,想方设法实现溢水冲城。
铁金不敢闲着,围墙哪里破了,河道哪处过低,抓紧派人去修补。
如此,双方一边挖,另一边则补,饶是如此,济南城内的水位,仍是肉眼可见的上涨。
顾盼子看在眼里,焦虑于心。
水灌济南城,此法卑鄙,秦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一旦水漫全城,城内的百姓将无一幸免。
这绝非顾盼子想看到的。
顾盼子独自徘徊在营区,面对着巍峨壮观,傲然挺立的城门楼。如今的城貌,恰似一个健硕的壮年人,一半沧桑一半神采,坚定不屈的守护着城中的安宁。
他们虽挑起了战争,但只应达到军事目的,并不该牵连平民。
顾盼子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扭身闯进了秦策的大帐,并将小巴掌无礼的盖住了案上的地图,也打断了秦策的思绪。
“主帅,属下觉得引水灌城,绝非良策,必须停止。”
虽察觉到顾盼子的失礼,秦策并未生气,而是冷静的反问。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那倒没有。”
“没有就听令行事。”
秦策不紧不慢的挪开顾盼子的手。
顾盼子重拾气势,再次将手拍在了桌案上,凛然警告。
“若您害死了城中百姓,行天道大军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这是得不偿失的。”
秦策这才面露不悦,辩驳道:“这是战争,战争难免有伤亡,若无法两全,我只能做出利己的抉择。”
顾盼子娇躯立定,盘起双臂,居高临下对椅中的秦策提议:“您为何死盯济南城?既然久攻不下,我们何必耗费时间,换条路照样能进京。”
秦策剑眉凌厉,缓缓挺拔脊背,以略显不耐烦的神情盯住顾盼子。
“济南城非打不可。”
他以硬朗的指骨,敲击着地图上济南城的位置,肃然道:“你不知济南城对我军的重要性,放弃这里,我们要走多少弯路,增加多少战役,更要耗费成倍的心血。”
顾盼子面不改色,强横的表态。
“秦策,身为大祭司,我有责任提醒你,以水灌城,损害我军威望,这并非好兆头。”
“初冬!”
秦策忍无可忍,对帐外大喊:“带大祭司出去,让她清醒清醒。”
顾盼子不依不饶:“我清醒着呢!你莫要闭目塞听,一意孤行,我警告你秦策,这种方法,损人不利己······”
“再直呼我名讳,军法处置。”
本来济南城久攻不下,秦策的内心便极度烦躁,顾盼子的否定与批判,更使秦策气急败坏。
顾盼子却不知怎地,反常的不识趣,她一边被初冬拉扯,一边硬气的告诫:“太夫人临终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劝你莫要过度杀伐,莫要伤害百姓,我的话你不听,太夫人的话你该听一听。”
秦策脸上勃然变色,虎威怒目,命令初冬:“大祭司以下犯上,军棍二十,即刻行刑。”
顾盼子被初冬连拖带拽,拎到了大帐外,初冬小声劝诫:“顾盼子,你快快住口,主帅正在气头上,你少说两句。”
顾盼子却固执己见:“我不劝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犯错,水灌济南城会造成许多伤亡,此事,会叫后人骂他几百年,我一定要阻止他。”
“凡事都要讲求方法,你这样与他吵架,不但吵不赢,还要吃军棍。”
顾盼子欲言又止,嘟囔着小脸,闷闷不乐。
帐外的哭喊尖锐刺耳,伴随着顾盼子的连声告饶。
“主帅,我知道错了,是我口无遮拦,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命啊······”
秦策于帐内烦躁的推开地图,他清楚的知道顾盼子的话,三分真情,七分都是装的。
他本不想理会,但顾盼子惨叫连连,不惜歇斯底里的呐喊。
“主帅,我真的承受不住了,求您别再打了,我快要被打死了······”
秦策愤然起身,踱到帐外,那两个行刑的士兵,虚虚的扬着棒子,面上嬉皮笑脸,初冬更是唇角上扬,认真的欣赏顾盼子的表演。
见主帅亲身而至,所有人霎时严肃起来,打在顾盼子臀上的军棍,亦舍得使出真力道。
一棍下去,顾盼子猝不及防的尖叫,吵声即停。
这才是真痛能发出的声音,更没精力啰里啰嗦。
第二棍砸下来,顾盼子的惨叫声带了哭腔。
秦策终于出声制止:“够了,全都装模作样,恐怕再打下去,喉咙的伤都比屁股的伤重。”
顾盼子确实喊的有些疲累,于是趴在地上佯装气若游丝。
秦策懒得理会,丢下顾盼子返回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