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的残暴无道,令顾盼子痛心疾首。
但这个人自从当了皇帝,已经没人能管得了他,他是天底下的老大,他的话即是圣旨。
可越是如此,越不能令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任由他肆无忌惮,只会令他背负千古骂名。
顾盼子作为身边近侍,有责任提醒一二,何况,她还承载着秦太夫人临终时的嘱托与期望。
若无人敢谏言,顾盼子必须得站出来,结束这一切。
“禀皇上,青幽卫副使,顾盼子求见。”
身边侍卫以高亢的声音禀报,随后,内侍出来传话,迎请顾盼子入殿。
顾盼子快步入殿,走到合适的位置,叠手抱拳,颔首鞠躬。
“皇上,臣有事禀报。”
说着,顾盼子呈上公文折子。
她的煞有介事,引起了秦策的好奇,他示意内侍将折子递来,随后认真的审阅。
人一旦养成某种习惯,很难轻易更改,顾盼子实在不爱用毛笔,书写笔画复杂的古字。
尽管她会写,但她为了书面好看,仍是决定古今参半,否则写的一团糊,秦策一眼望去必定惹来一顿脾气。
秦策大致的扫过内容,然后对着顾盼子摆了摆手:“来来来,你过来,你自己把你写的东西读一遍。”
顾盼子诧异的靠过去,接过公文折子,不明白哪个环节又引起领导不满。
她认真的欣赏自己的大作,辞藻华丽,字迹工整,乃是她挑灯夜战的一番心血,哪里不好?
“皇上,您不识字吗?”
秦策倏然起身,抬腿踢向顾盼子屁股。
“你说什么混账话!”
顾盼子闪到一边,捂着屁股,委屈巴巴的反问:“那是我的字写得不好?还是写得内容不对?至于你这样否定我?”
秦策重新坐回座位,满口嗔责:“许久不监督你写字,导致你字迹荒废,我应当给你请一位先生,好生教你写写字。”
顾盼子不服气,她重新打开自己的折子,摆到秦策面前。
“难道我写成这样你还不满意?一笔一划,四四方方,工工整整,你根本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秦策勾勾手,将顾盼子叫到身边,然后他打开大臣们的折子,逐一摆在顾盼子的折子旁边。
一篇篇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字体或苍劲,或锐利,或隽秀,刚柔并济,颜筋柳骨,游云惊龙。
随便哪一个拿出来,皆堪比书法大家,称得起传世名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反观顾盼子的杰作,虽规矩平整,更似初学写字的小学生。
顾盼子立时合起自己的折子,死死的压在掌下,略显窘迫的辩解。
“他们写了多少年,我又写了多少年,我武将出身,与他们科举英才,怎能相提并论?”
“正因如此,更要虚心受教,下次再来,你便坐在东暖阁练字,我亲自教你。”
顾盼子遐想着那种备受压迫的场面,暗吸一口凉气,她默默退后,摇摇头说:“没这个必要吧?写字非要写成书法家的样子吗?看得懂就行了。”
秦策则笑容微妙,轻声告诫:“必须要写得好,将来你的字迹落在旨意上,字体难看,大臣们读不懂,岂不是给我丢脸。”
顾盼子认真咂摸着秦策的话意,无知的眸子频繁的眨巴。
“我能有什么旨意?”
秦策则说:“母仪天下,当然得有旨意,凭这一手破字,你不感到羞愧吗?”
顾盼子黑漆漆的大眼睛溜达一圈,忽而绽开笑容,连声赞同道:“理所应当,回去以后,我肯定练字。”
秦策这才重新拿起顾盼子的公文折子,追问道:“你提到宫门增设侍卫搜查,具体是何意?”
顾盼子眉飞色舞,娓娓而谈。
“皇上,臣认为,为了确保您的安全,必须在宫门口增设安全检查,所有进出人员,都要接受搜查,要将一切隐患杜绝在外。”
“宫门口不是有侍卫负责搜查吗?”
“不够细致,就拿这次井青刺杀来说,虽收了凶器,但谁能想到,他头上的银簪也可拿来杀人,故此,必须做到满朝上下不论品阶,无一例外,入宫必搜身,凡是尖锐之物,可致命之物,统统不得携带入宫。”
秦策浅浅一笑,点头答应:“好,听你的,此事交由你督办。”
未等顾盼子回答,秦策突又转眸睨视顾盼子,提出质疑:“提到井青一案,我倒有一事要说,遇刺客刺杀,青幽卫侍卫应变迟缓,分明是平日训练不够,你作为青幽卫副指挥使,负有直接责任。”
顾盼子以舌尖舔舔唇角,微微摇头,欲图推卸责任:“皇上,这话不能这么说。”
秦策却不听辩解,他肃声命道:“若不是你护驾有功,当日负责的侍卫,我原本是要治罪的,既然如此,我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回去以后,你应对他们严加训练,过段时间,我会亲自过去检阅,若达不到要求,青幽卫上下,我是要一并处罚的。”
顾盼子无奈妥协:“是,请皇上放心。”
见顾盼子仍迟疑着不肯走,秦策不禁追问:“你还有何事吗?”
顾盼子立时一脸为难,两只小手在腹前猛搓,然后支支吾吾的说:“皇上,我还有一事,我昨夜梦到太夫人了。”
秦策狐疑的打量顾盼子。
顾盼子继续说:“太夫人她老人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劝我履行之前的承诺,她临终前告诫我,定要劝您不要过度杀戮,要爱惜百姓,所以我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怎么,拿我母亲压我?”
秦策手肘搭在桌角,剑眉微皱,硬朗的轮廓一派凛正。
顾盼子双手抓住秦策手臂,微微摇晃。
“皇上,其实我也觉得过度杀伐,对您的名声不好。”
“连你也认为我昏君暴政是吗?”
那清冷的面容,已有明显的不悦。
顾盼子缓缓跪到秦策的椅子旁,灿若星河的眼眸,尽显哀求,她握住秦策的手温柔如水。
“皇上,这一路上我们杀了太多人,造成了多少死亡,多少流离失所,或许杀人,不是解决仇恨,而是制造更多的仇恨,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处决犯人不该如此牵连。”
秦策横眉冷眼,咬起牙骨,沉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我不能给任何人害我的机会。”
“可是皇上,杀了这么久,井青的老家被屠村,上万的尸体堵塞河道,填满山谷,真的不能使您满意吗?”
秦策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