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迅速。
不到三分钟,原本气焰嚣张的十余名强盗连同他们那些助纣为虐的精灵已然全部变成了地上逐渐冰冷的尸体。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空澈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外套上沾染了几点暗红的血迹,如同雪地中绽开的红梅,他伸出手,悬浮在空中的独剑鞘发出一声轻吟,乖巧地飞回他的手中,剑身上的血迹仿佛被剑身吸收般,迅速消失。
他收剑入怀,用旧布重新仔细包裹好,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杀戮与他无关。
幸存的流浪者们此刻才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满地尸体,又看看那个救了他们性命的兜帽男子,一时间不知该感激还是该恐惧。
那个小男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和身上的尘土,他第一时间冲过去紧紧抱住了还在哭泣的妹妹。
“妹妹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他轻声安慰着,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勇敢地投向了空澈。
空澈也正好看向他。
四目相对。
小男孩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混杂着感激崇拜和好奇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空澈那双从兜帽阴影下露出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空澈也看着这个小男孩。看着他护着妹妹的姿态,看着他眼中那尚未被世俗完全污染的光芒,看着他刚才不顾一切呼喊林真名字的勇气……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弱小,同样渴望保护,却最终什么也没能保护住的自己。
如果如果当年自己从军之后归来也有一个像归途这样的地方,也有一个像林真这样的人,能够伸出援手…
他和养父母,和妹妹的命运,是否会截然不同?
这个念头如同针扎般刺痛了他早已麻木的心脏。
良久,小男孩似乎鼓足了勇气,他用清晰的声音对着空澈说道:
“谢…谢谢你。”
空澈没有回应。
他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抬手指向了野原市的方向,声音依旧沙哑冰冷,却少了一丝之前的死寂。
“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五天之内就能到野原市,那里是你们想去的地方。”
“英雄,你叫什么。”
空澈反过头看着小男孩,他突然露出了个微笑。
“我叫什么...我叫林真,记住了,是归途的林真。”
“不,你不是林真,我看见过林真的外貌的,在电视和通缉单上。”
“小子,记住了,每一个愿意保护家人,有着一颗守护之心的人”空侧返过头来。
“都可以叫做林真。”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紧兜帽,迈开脚步,独自一人向着相反方向的家缘市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遍布尸体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孤独,却又带着一种斩断了某些枷锁后的决绝。
身后传来了流浪者们欣喜若狂的议论和感激声,小男孩抱着妹妹,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灰色背影,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几个小时过后。
空澈踏着夕阳的余晖终于抵达了家缘市的城门口,与野原市那种带着新生气息的宽松不同,家缘市的入口处气氛明显紧绷许多。
高大的钢铁闸门半开着,旁边增设了临时的检查岗哨,身着联盟制服的检察员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对每一个入城的人进行盘查和勒索。
队伍缓慢前行,终于轮到了空澈。
“身份证明!”一个叼着烟卷,眼神油滑的检察员头也不抬地伸出手。
空澈沉默地递上他的证件,那是归途技术部门为他准备的几乎毫无破绽的假身份,证明他是一个来自百代市的普通流浪训练家。
检察员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指在纸页上搓了搓,似乎在评估纸张的质量,也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他斜眼打量了一下空澈风尘仆仆的打扮和隐藏在兜帽下的半张脸,撇了撇嘴。
“哼,流浪训练家?现在世道不太平,入城需要缴纳特别治安管理费,500联盟币。”
他懒洋洋地说道。
空澈的眉头在兜帽下皱了一下,他看到了旁边贴着的公告,上面写的入城费明明是50联盟币。
但他没有争辩,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他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陈旧的钱包,数出五张纸币,递了过去。
检察员一把抓过钱,手指熟练地捻了捻,确认是真钞后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拿起桌上的印章,啪一声在那份毫无问题的身份证书上盖下了准许入城的蓝印。
“进去吧。”
他挥挥手,同时压低声音,仿佛好心提醒般说道
“最近整个神奥都不太平,银河队那帮疯子活动频繁,各地都在戒严,自己小心点,别惹事。”
空澈接过证件,没有回应,只是拉低兜帽,快步走进了城门。
在他身后,那名检察员得意地将那500联盟币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与官方收款箱里的钱泾渭分明。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后面排队的人群不耐烦地喊道
“下一个,快点!”
......
进入家缘市,空澈立刻感受到一种与野原市截然不同的氛围。
街道上行人匆匆,神色间带着一种隐忧,联盟警察的巡逻队数量明显增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他无暇他顾,立刻找了一个贩卖通讯器材的商店买了一个手机和联络卡,他开始查找剧团的信息,虽然知道是在精灵广场,但是精灵广场太多了,一个城市估计就有五六个。(类比人民公园)
正如他所担心的,这个剧团规模很小,知名度不高,在主流的信息渠道上几乎找不到确切的演出排期和地点,他不得不依靠最原始的方法,即询问路人。
连续问了好几个人都茫然地摇头,直到他拦住一位看起来对本地颇为熟悉的老妇人。
“彩虹剧团?”
老妇人想了想
“哦,你说那个到处跑的小剧团啊,他们好像这周是在城市中心的那个老精灵广场演出吧,就是那个老旧的,平时没什么人去的小剧场。”
得到了确切地址,空澈心中一动,道谢后立刻朝着城市中心方向快步走去。
越是接近目标,他心中那股被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就越是汹涌,妹妹,那个记忆中总是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叫着他哥哥的小女孩如今怎么样了?
她是否还认得这个历经沧桑、满手血腥的哥哥。
......
铃兰剧场果然如老妇人所言,颇为老旧,门庭冷落。
空澈赶到时,今天的演出似乎刚刚结束,观众正在稀稀拉拉地退场,他没有任何犹豫,无视了门口观众止步的牌子,径直朝着后台入口闯去。
“喂!站住!后台不能进!”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身材高大的男人试图拦住他。
空澈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周身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气不经意地流露了一丝。
那保安被他兜帽下扫过的冰冷眼神一瞥,瞬间汗毛倒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喉咙像是被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空澈毫无阻碍地与他擦肩而过,消失在后台昏暗的走廊里。
那保安过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对着空澈消失的方向嘟囔了一句。
“真他妈的见鬼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净是些怪人?
刚才来个气场强得吓死人的金发大小姐,这又来个煞神,狂热粉丝现在都这么恐怖的吗?”
后台走廊狭窄而杂乱,两边是贴着演员名字的化妆间门牌,空澈的目光飞速地掠过一个个名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多年军旅和杀手生涯磨砺出的冷静在此刻几乎快要失控。
终于,在一个拐角的安静处,他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小芽。
两个字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他站在门前,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他甚至能听到门内隐约传来的,细微的交谈声,是芽的声音吗?
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更成熟了,但那份骨子里的温柔……
他尝试着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回应,或者说,门根本没有锁。
他再也按捺不住,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的景象,如同定格画面,瞬间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一个穿着素雅剧团服装,长发及腰的年轻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她似乎在整理妆台。
听到开门声,她疑惑地转过身来,正是空澈记忆中那张可爱的脸庞,只是褪去了稚嫩,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
她看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却眼神灼热的空澈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瞬间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嘴唇微微张开,手中的梳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哥……哥哥?”
小芽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眼眶瞬间红了,积蓄了多年的泪水汹涌而出。
然而,空澈的目光却只在妹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猛地锐利起来,死死钉在了房间内另一个人身上!
在化妆间靠窗的舒适座椅上,一个身着黑色风衣,有着一头耀眼金色长发的女子,正优雅地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她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微笑,金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了空澈那充满震惊,警惕与无限疑问的目光。
这个人空澈怎么可能不认识,那是神奥地区的联盟冠军,被誉为战斗女神的——竹兰!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狭小破旧的剧团后台,在他妹妹的化妆间里。
竹兰仿佛没有看到空澈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也没有在意一旁泪流满面情绪失控的小芽。
她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气,然后将茶杯平稳地放下,抬起眼帘,目光落在空澈身上,用她那独特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容不迫地说道:
“初次见面,空澈先生。”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是竹兰,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