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斗镇外的海面上,暮色渐沉。
四艘悬挂着海字旗的中型舰船正以一种略显犹豫的姿态破浪前行。
为首的船只甲板上,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正对照着一张皱巴巴的海图看着,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是这艘船的大副,巴顿。
“线路应该没问题吧?这条线是指向武斗镇的方向没错吧?”
巴顿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回头问掌舵的水手。
掌舵的是个精瘦的年轻人,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盯着罗盘和远处模糊的海岸线轮廓
“大副,按海图和洋流算,大概率是没错的,就是这天色暗得快,标志物有点看不清……”
巴顿啐了一口
“妈的,要是走错了,船长肯定要发飙。”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上一道浅浅的疤痕,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蹲在他肩膀上的皮卡丘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它头上还歪歪地戴着一顶迷你的船长帽,显得既滑稽又带着一丝诡异。
这顶帽子,象征着这艘船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主人。
视线越过忙碌的水手和层叠的缆绳,落在船头那道略显单薄,却站得笔直的身影上。
小海。
一年前的他还是个在水舰队挣扎求存的少年,如今他穿着与林真同款的黑色风衣,风衣下摆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他原本稚嫩的脸庞线条硬朗了许多,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左眉骨斜划至脸颊,为他平添了几分戾气和成熟,他的背上,交叉背负着两把制式的精钢长剑,剑柄被磨得发亮。
光看外表,他沉稳得不像个少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跳动着。
武斗镇快到了。
他出身于此,与那位如同太阳般耀眼的人在此相识,也在此埋下了扬帆远航的种子,距离他斩杀水舰队那个试图出卖林真消息的船长,夺船出海已经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他驾驶着这艘抢来的船从丰缘到合众,再辗转回到这里。
他经历过风暴、暗礁、叛逃,也经历过与凶残海盗的生死搏杀,他脸上的疤,是与一伙号称赤潮的海盗团团长,一只道馆级巅峰的巨牙鲨搏命时留下的。
他的“海盗猎人”名号,是用无数海盗的鲜血和沉船堆砌起来的。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林真庇护的少年,他是“海猎团”的团长,令人闻风丧胆的“疤面船长”。
但无论他获得了多少力量,经历了多少生死,内心深处,对那个人的崇拜与追寻,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陈酿愈发偏执和浓烈。
林真,是他的光,是他的信仰,是他一切行动的最高准则。
他疯狂地收集着一切关于林真的信息——通缉令、报纸剪报、模糊的照片,甚至不惜重金从黑市购买关于林真和归途动向的情报。
今天,是他与林真在武斗镇海滩相识的纪念日,他选择在这一天归来,带着他这一年挣下的家当和满身伤痕如同信徒向着圣地朝觐。
“啧,船长开着船从合众大老远跑回这武斗镇干什么?这边现在可不太平,联盟的巡逻队跟疯狗一样。”
一个正在甲板上搬运物资箱的水手低声抱怨道,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
旁边另一个正在擦拭甲板的水手嘿嘿一笑,压低声音
“你懂什么?船长的心思是你能猜的?咱们是海盗猎人,又不是商船,哪儿有肥羊,不对,是哪儿有该死的海盗咱们就去哪儿,我看啊,武斗镇附近肯定有大鱼!”
“海盗猎人”,这是小海给自己和这支队伍定下的名号。
他们不捕猎野生精灵,不劫掠正当商船,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些在海上烧杀抢掠的海盗。
他们以猎杀海盗为生,夺取他们的船只、财物,用他们的鲜血来浇灌自己的名声和实力,这是一条血腥而危险的路,但小海走得义无反顾,因为在他扭曲的认知里,清理这些海上的渣滓,就是在为林真大人清扫道路,是在践行归途那“众生平等”理念的一部分
虽然他的手段,与平等和羁绊相去甚远。
船头,小海外表看似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他仿佛能闻到武斗镇海滩上那熟悉的咸腥气,能看到一年前那个改变他命运的黄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脑海中全是那个人的身影。
“近了…就快到了…”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光芒。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那艘停泊在怒涛家族私人码头旁的中型快船海燕号,以及船头甲板上那个伫立着的、身影窈窕却透着孤寂与悲伤的女子。
小海眉头微皱。
“巴顿”小海头也不回地喊道“靠过去,问问路。”
“好嘞,船长!”
巴顿应了一声,立刻指挥船只调整方向,向着海燕号靠拢。
两船接近,小海站在船舷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船上的艾丽娅和她身旁那位一脸警惕的老水手。
“喂!”小海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毫不客气的强硬,甚至有些粗鲁,“那边那个女人!告诉本大爷,去武斗镇的码头是不是就这个方向?没走错吧?”
他习惯了用这种直来直去、甚至带着点匪气的方式交流,这一年在海上软弱和礼貌只会被当成肥羊。
艾丽娅身旁的老水手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怒意
“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对怒涛家族的艾丽娅小姐说话客气些,什么本大爷……”
小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心情激荡,只想快点确认方位,没心思跟一个老水手废话,在他看来,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展示力量。
他甚至懒得再多说,猛地抽出背上的一把制式长剑,手腕一抖,长剑带着破空声,“夺”的一声,精准地钉在了海燕号的船舷上,入木三分,剑柄兀自颤动不已!
与此同时,他纵身一跃,直接从破浪号上跳了下去,身在半空,六枚精灵球已然抛出!
“都出来!”
光芒连续闪烁,六只气息凶悍的精灵瞬间出现在海燕号的甲板上,将小海护在中心:
一只眼神阴冷的巨牙鲨(精英级)浮在甲板积水上
一只体型庞大、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刺甲贝(精英级)挡在最前
一只挥舞着巨大钳子、周身水汽弥漫的铁螯龙虾(精英级)
一只盘旋在空中、发出尖锐鸣叫的大嘴雀(精英级)
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眼神锐利的酷豹(精英级)
以及,一只盘踞在小海身后、体型比同类大上一圈、眼神暴戾的暴鲤龙(精英级)
六只精灵,清一色的精英级,散发出的凶悍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海燕号,那老水手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就要抛出自己的精灵球。
“住手!”艾丽娅厉声喝止。
她上前一步,虽然心情极度糟糕,但身为怒涛家族继承人的素养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疤、眼神疯狂、行为粗野如同海盗般的少年,心中又惊又怒。
她同样抛出六枚精灵球。
光芒闪过,巨牙鲨、金鱼王、毒刺水母、大嘴鸥、哥达鸭、乐天河童(皆为精英级)出现在甲板上,与对方的六只精灵形成对峙之势。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小海却仿佛完全没感觉到这紧张的气氛,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用长剑指向艾丽娅,脸上带着一种混不吝的、近乎挑衅的狂躁
“想打架?本大爷正好手痒!”
艾丽娅心情本就差到极点,父亲的病重、家族的危机、内心的迷茫无助,此刻被这莫名其妙找上门的疯子一激,怒火也涌了上来,她眼神一冷,就准备下令攻击。
然而,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小海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先是疑惑,然后是仔细的打量,接着是不可置信,最后化为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死死地盯着艾丽娅的脸,甚至还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你…你…”他结巴起来,之前的狂躁和凶狠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手足无措的激动。
下一秒,在艾丽娅和老水手愕然的目光中,小海猛地一踩脚下暴鲤龙的身躯,借力翻身,敏捷地爬回了他的旗舰上!
“船长?”巴顿和其他船员都愣住了。
小海却不管不顾,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自己的船长室,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哗啦声。
没过多久,他又冲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摞东西——厚厚一沓泛黄的报纸、皱巴巴的通缉令、还有一些有些模糊的照片。
他跳回海燕号的甲板,也顾不上收起精灵,就那样盘腿坐在甲板上,将怀里那堆“宝贝”摊开,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纸张和照片间翻找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艾丽娅和她的精灵们,以及老水手,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行为诡异的少年。
终于,小海的动作停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保存得相对完好的、来自一年前武斗镇地方报刊的剪报。
剪报上是一则关于武斗镇神秘少年智斗水舰队的报道,配图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林真的侧影,而他的身旁,站着的正是当时的艾丽娅!
小海抬起头,看看剪报上的艾丽娅,又猛地扭头看看现实中一脸错愕的艾丽娅,左看右看,反复确认。
艾丽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眉头紧蹙:“你看够了没有?!”
小海没有回答,而是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激动得脸颊通红,指着艾丽娅,声音都在发抖:“你是不是艾丽娅·怒涛?武斗镇怒涛家族的大小姐,一年前和林真大人一起出现在报纸上的那个艾丽娅?”
艾丽娅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是因为这个才…
她戒备地看着小海,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真的是你!”
小海发出一声近乎欢呼的怪叫,激动得在原地蹦了两下,那模样和他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叫小海,我是林真大人的追随者,最忠实的追随者!”
他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我收集了所有关于林真大人的消息!我知道你!你和林真大人很熟对不对?你一定知道更多关于林真大人的事情吧?他现在在哪里?他好不好?归途怎么样了?……”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艾丽娅点燃。
艾丽娅看着这个前一秒还要拔刀相向,后一秒却像个狂热粉丝般的少年,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怒火和戒备也消散了大半。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和林真首领也只是几面之缘,并不算很熟。抱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此刻心系病重的父亲,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个奇怪的“粉丝”,她示意老水手准备返航回城堡。
小海见艾丽娅要走,顿时急了。他立刻转身,对着船上的巴顿喊道
“巴顿跟上那艘船,我们去怒涛家族的城堡!”
“好嘞船长!”
巴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执行命令,他看着小海那兴奋的样子,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个“我懂了”的暧昧笑容
“这小子居然开窍了?懂得追女孩子了?还是怒涛家族的大小姐?有眼光!不过这追求方式是不是太特别了点?”
他显然完全误会了小海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