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分钟,门铃就响了。
舟璟砚趿着拖鞋去开门,沈星辞已经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头发软乎乎地搭在额前,手里还捧着那本清隽字迹的笔记本。
“我好啦。”
他侧身挤进来,发梢扫过舟璟砚的胳膊,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
舟璟砚关上门,转身往书房走,声音闷闷的:“题呢?”
沈星辞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把笔记本摊在书桌上,指尖点着最后一道大题:“就是这个,辅助线画得我头都大了。”
台灯的光落在纸页上,把沈星辞的指尖照得格外白,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
舟璟砚拉过椅子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笔,在图形旁画了条虚线:“你看这里,延长cd到E,让dE等于Ab……”
他讲题时语速比平时慢些,尾音带着点不自觉的沉。
沈星辞听得很认真,下巴几乎要搁在桌面上,长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偶尔会随着讲解轻轻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舟璟砚停下笔,发现身边人没动静,侧头一看,沈星辞正盯着他握笔的手发呆,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开的笑意。
“看什么?”
他笔尖敲了敲桌面,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星辞猛地回神,脸颊微微泛红:“没、没什么,就是觉得砚哥你手指真好看,比我们班女生的还好看。”
舟璟砚的耳尖唰地红了,他猛地别过脸,语气凶巴巴的:“废话那么多,听懂了没有?”
“听懂啦!”
沈星辞连忙点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笔,眼睛亮晶晶的,“砚哥你讲得比老师清楚多了,果然是深藏不露。”
舟璟砚嗤了声,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下,有点痒。
他抬手看了眼表,时针已经指向八点:“行了,题讲完了,你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沈星辞推过来的蛋糕盒打断。
“尝尝嘛,特意买的。”
沈星辞已经拆开盒子,用叉子叉了块递到他嘴边,奶油上的草莓红得发亮,“不吃要化了。”
甜腻的香气飘进鼻腔,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勾得人喉咙发紧。
舟璟砚偏过头躲开,声音硬邦邦的:“不吃,腻得慌。”
沈星辞却没收回手,反而往前送了送,眼里带着点期待:“就尝一小口,不好吃我就拿走。”
那双眼亮晶晶的,看得舟璟砚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微微张嘴咬了一小口,草莓的酸甜混着奶油的甜香在舌尖化开,不算难吃。
“怎么样?”
沈星辞眼睛很亮。
舟璟砚别过脸,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沈星辞笑得更欢了,自己也叉了块放进嘴里,奶油沾在嘴角。
舟璟砚的目光在那抹白色上顿了顿,又扫过他手里的叉子,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那叉子刚才还碰过自己的嘴唇。
他猛地别过脸,耳尖红得厉害,连带着脖颈都泛起层薄红,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来,捏得指节泛白。
沈星辞像是没察觉,又叉了块蛋糕递过来,声息温软:“砚哥再吃点?这个草莓好甜。”
叉子离得太近,带着淡淡的奶香,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舟璟砚猛地往后躲,差点带翻椅子,语气僵硬:“不吃!拿开!”
沈星辞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却没再逼他,只是慢悠悠地把蛋糕送进自己嘴里,舌尖轻轻舔了下唇角的奶油。
那动作落在舟璟砚眼里,烫得他心脏猛地一跳,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舟璟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去倒水。”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厨房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冰凉的自来水顺着指尖淌下来,他却没心思接,只是盯着水池里晃动的倒影发呆——镜子里的人眼眶泛红,耳根红得快要滴血,连带着后颈都漫着层薄红。
操。
不过是共用了一把叉子,至于吗?
他抬手抹了把脸,冷水拍在脸上,却压不住从心底窜上来的热意,连呼吸都带着点不稳。
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沈星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很软:“砚哥,水满了。”
舟璟砚这才发现水龙头没关,水已经漫过水池边缘,正顺着柜角往下滴。
他慌忙关了龙头,手忙脚乱地去擦水,却被沈星辞按住手腕。
“我来吧。”
对方递过抹布,指尖不经意间蹭过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像电流窜过,激得舟璟砚猛地缩回手。
“不用!”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沈星辞被他吼得愣了愣,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些,嘴角的笑意也淡了,语调蔫蔫的:“那我先回去啦,砚哥早点休息。”
他转身时,肩膀微微垮着,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连换鞋的动作都放得格外慢。
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才轻声说:“蛋糕……你记得吃,放久了会坏的。”
门合上时没发出一点声响。
舟璟砚在厨房站了很久,直到指尖的凉意浸到骨子里,才“嗯”了一声,声音闷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厨房空荡荡的,只有水池里没擦干净的水迹,映着顶灯惨白的光。
舟璟砚走到客厅,看见茶几上的蛋糕盒还敞着,剩下的半块蛋糕孤零零地躺在里面,旁边放着那把共用过的叉子,叉尖还沾着点淡粉色的奶油。
他走过去,盯着那半块蛋糕看了会儿,突然抓起叉子,狠狠叉了块塞进嘴里。
奶油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却没刚才那么甜了,只剩下点说不清的涩。
操。
舟璟砚把叉子扔在桌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后颈的红意还没褪,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空落落的,堵得发慌。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很亮,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舟璟砚陷在沙发里,背靠着冰凉的靠垫,翻来覆去怎么也坐不住,脑子里反复回放的,是沈星辞转身时垮下的肩膀,和那句蔫蔫的“砚哥早点休息”——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他盯着茶几上那半块蛋糕发愣,眼神空茫地落在叉子上那点淡粉色奶油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忍无可忍地直起身。
客厅的时钟滴答作响,像在敲他的神经。
舟璟砚抓过外套往身上套,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些——不过是吼了一句,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吗?
他拉开门,斜对门的1802一片漆黑,只有门底缝透出点楼道的光。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想回屋,手却停在门把上没动。
半分钟后,舟璟砚站在了1802的门前,指尖悬在门铃上,像在跟什么较劲。
门铃响了三声,屋里没动静。
他又按了两下,才听见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门开了条缝,沈星辞的脑袋探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睛半睁着。
“砚哥?”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底还蒙着层水汽,看得舟璟砚喉咙发紧。
“蛋糕……”舟璟砚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太甜了,吃不完。”
沈星辞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抓着门框的手指紧了紧:“那……我明天再买别的?”
“不用。”舟璟砚把蛋糕盒往他怀里塞了塞,动作有点粗鲁,却没真的用力,“你自己解决。”
沈星辞抱着蛋糕盒,指尖在冰凉的盒面上轻轻划着,突然抬头看他,眼睛在楼道灯光下亮晶晶的:“砚哥是不是……觉得刚才吓到我了?”
舟璟砚的喉结滚了滚,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闷声道:“没有。”
沈星辞却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在夜里格外清晰:“那我再去给砚哥倒杯水吧,刚才看你没喝。”
他侧身让舟璟砚进来,屋里还留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和白天的皂角味混在一起,勾得人心里发慌。
沈星辞去厨房倒水时,舟璟砚站在客厅,目光扫过沙发上那个草莓抱枕——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喏。”沈星辞把水杯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像片羽毛轻轻落下来。
舟璟砚接过水,一口气灌了半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压下去点莫名的燥热。
“刚才……”他放下水杯,声音低了些,“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沈星辞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连忙摆手:“我知道的,砚哥只是……只是有点急。”
舟璟砚看着他这副乖巧的样子,心里那点烦躁突然就散了,只剩下点说不清的软。
“题……”他清了清嗓子,“还有不会的吗?”
沈星辞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头发跟着晃了晃:“有!最后那道附加题,我看都没看懂!”
他拉着舟璟砚往书房走,脚步很轻快,发梢扫过舟璟砚的胳膊,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
书房的灯亮起时,沈星辞已经把卷子摊好了,指着附加题的位置,眼睛亮晶晶的:“就是这个,感觉比最后一道还难。”
舟璟砚拉过椅子坐下,余光瞥见沈星辞的嘴角偷偷往上扬。
他低头看题,笔尖在纸上划动,声息不自觉放软了些:“看这里,用反证法……”
沈星辞凑得很近,呼吸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
舟璟砚的笔尖顿了顿,抬头时正对上沈星辞望过来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看得他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头继续写题,耳尖却红得更厉害。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