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声控灯还在有气无力地闪烁，周许瘫在地上的身影随着光线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三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勾肩搭背地走过来，满身酒气，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为首的是林氏集团的小少爷林浩，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在这片海滨酒吧区向来横行无忌。
“哟，这不是容沐知那个表弟吗？”
林浩踢了踢周许的腿，见对方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脸上顿时露出戏谑的笑，“怎么醉成这样？被人扔在这儿了？”
旁边的跟班凑趣道：“浩哥，他平时耀武扬威的，现在这德行，看着可真解气。”
另一个人蹲下身，捏着鼻子闻了闻：“不对啊，他身上这味儿……好像不单是酒气。”
林浩挑眉，用脚尖挑起周许的下巴，看清他泛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忽然嗤笑一声：“这是被人下了药吧？呵，报应。”
他想起上次在派对上，周许仗着容沐知的名头抢了他看中的东西，心里那点火气顿时窜了上来。
“敢跟老子摆谱，现在还不是任人拿捏？”
跟班立刻会意，搓着手笑：“浩哥，要不……给他找点乐子？”
林浩舔了舔唇角，眼神里闪过恶意的光：“把他拖到后巷去，别脏了这儿的地。”
两人立刻架起瘫软的周许，他瘫软着，嘴里胡乱念叨着，双腿拖在地上，蹭出刺啦的声响。
后巷堆满了垃圾桶，馊臭味混着海风的咸腥扑面而来。
周许被扔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却烫得惊人，无意识地撕扯着衣领，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喘息。
林浩三人围站着，如同在看一场廉价的闹剧。
他们肆无忌惮地笑着，言语粗俗地调侃，脚下时不时踹过去一脚，看他在地上滚来滚去。
酒精和药物彻底摧毁了周许的意识，他甚至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本能地渴求着冰凉的触感，胡乱地抓着身边的东西——直到抓住了林浩的裤脚。
“滚开！”
林浩嫌恶地踹开他的手，眼底的恶意越烧越旺，“看来是没尝过被人收拾的滋味。”
……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周许是被后巷的寒气冻醒的。
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喉咙，干得快要冒烟，连带着后面那处也像是被生生撕裂般，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那阵剧痛劈进混沌的意识里，他猛地僵住，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自己凌乱的裤腰——拉链歪在一边，布料上还沾着些可疑的污渍。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那些模糊的碎片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晃动的人影在眼前重叠，粗嘎的笑声钻进耳朵，还有些黏腻的触碰、粗暴的撕扯……以及最后那阵几乎要把他碾碎的钝痛。
他被人……
这个认知狠狠烫在他的天灵盖上。
周许猛地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屈辱和恐惧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坐起来，脑袋昏沉，像塞了团棉花，可那蚀骨的羞耻感却异常清晰。
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沾满了灰尘和污渍，领口被扯得变形，手腕上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像是被人用力攥过。
记忆依旧是断片的，只隐约记得自己往洗手间走，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好像遇到了什么人……可那个影子刚要清晰，就被更汹涌的恶心感冲散。
前一秒还是酒吧里暧昧的霓虹和喧嚣，下一秒就跌进了此刻被碾碎尊严的刺骨寒意里。
“嘶……”
他扶着墙站起来，腿间的剧痛让他几乎跪倒，脑子里那些碎片化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是谁？
到底是谁干的？
他踉跄着往酒吧后门走，冷风灌进领口，激得他浑身发抖。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一堆不起眼的玻璃碴，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像是在无声地显露他的狼狈。
周许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那些模糊的恶意如此真切，绝不是幻觉。
一定是酒吧里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
是那些嫉妒容沐知、连带着给他脸色看的富家子弟！
他越想越觉得笃定，屈辱和愤怒啃噬着心脏，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不记得具体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眼神里的轻蔑和恶意。
那些平日里对他假笑的家伙，背地里竟然敢这么对他！
周许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挪，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尖锐的痛。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查清楚是谁干的，他要让那些人付出血的代价！
至于那个曾在走廊里与他对峙的清瘦身影，早已从记忆中被抹去，连一丝残影都没留下。
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他眼底的怨毒，像淬了毒一般，却照不亮被污秽和痛苦笼罩的真相。
后巷的垃圾桶旁，一只流浪猫警惕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周许狠狠瞪了它一眼，踉跄着消失在晨光里，浑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更不知道昨夜那场“报应”的开端，本就是他自己递出的刀。
————
周许拖着沉重的腿往公寓挪，阳光刺眼，却驱不散他身上的寒意，反倒把裤腿上深色的污渍照得格外清晰。
早餐摊阿姨瞥来的眼神，惊讶里带着嫌恶，扎得他低下头，几乎是逃着加快了脚步，后颈的头发黏在皮肤上，又痒又烫。
反锁上门，那“咔哒”声给了片刻庇护，却拦不住脑海里翻涌的画面。
他冲进浴室，冷水劈头浇下，激得他一颤，蚀骨的羞耻感却半点没散。
水流进眼，涩得睁不开，他用力搓着皮肤，直到发红发烫，想擦掉那些触感和笑声，可腿间的钝痛总在提醒他，昨夜不是梦。
他瘫在浴缸里，冷水漫到腰际，望着瓷砖上的水痕，眼神空洞。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青黑，嘴角还有道被自己咬破的小伤口。
愤怒疯长，他攥紧拳砸向浴缸，水花溅在脸上。
“我不会算了……”
声音嘶哑，“你们等着……”
他不知道具体是谁，却知道该找谁——那些围着容沐知、总嘲讽他的富家子弟。
还有容沐知！
若不是他高高在上，不肯拉自己一把，那些人怎敢放肆？
恨意缠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连对容沐知仅存的敬畏，也扭曲成了怨毒。
冲洗干净后，他裹着浴巾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
棉签碰到嘴角的伤口时，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眼神却愈发阴鸷。
他打开手机，翻出几个平日里称兄道弟、实则互相利用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现在的他，狼狈不堪，说出去只会被人当成笑话。
他需要证据，需要一个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把柄。
周许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刺眼，他下意识眯起眼，目光落在楼下街道上——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过，脸上是纯粹的、与他无关的青春。
他忽然想起沈星辞。
那个总是跟在容沐知身边，身形清瘦的少年。
那天在酒吧，他看自己的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是他吗？
周许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荒谬的念头窜出来：会不会是沈星辞搞的鬼？
可他很快又否定了。
那样一个看起来干净得不像话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恶意？
更何况，他一个外来者，怎么可能调动那些富家子弟来对付自己？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周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沈星辞的身影从脑海里驱散。
当务之急，是养好伤，然后查清楚那晚到底是谁动的手。
他打开衣柜，翻出一件高领毛衣和一条宽松的裤子，小心翼翼地穿上。
换好衣服后，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倒也看不出太多异样。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帮我个忙，查一下昨晚海滨酒吧后巷的监控……对，越清楚越好……钱不是问题，我要知道是谁干的……”
挂了电话，周许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上的裂痕。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不知道的是，他托的那个人，转头就把这事儿当成笑话讲给了朋友听。
“你知道吗？周许那小子，听说昨晚在后巷被人……啧啧，现在还想查监控，怕是嫌自己不够丢人吧？”
而那些所谓的监控，早在清晨就被“意外”损坏，只剩下一片雪花点。
周许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等了一天又一天，却始终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那些曾经与他称兄道弟的人，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敷衍了事，连他主动送去的好处，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他被困在困境里，越挣扎，陷得越深。
腿间的伤口渐渐愈合，可心里的屈辱和怨毒疯长，盘根错节地缠绕着他的理智。
他开始失眠，闭上眼就是那些模糊的画面和刺耳的笑声，只能靠着酒精麻痹自己。
酒吧他是再也不敢去了，只能整天窝在公寓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屏幕上是他偷偷保存的容沐知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站在阳光下，笑容灿烂，身边站着沈星辞，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刺眼得让他发疯。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那么幸福？
凭什么自己要承受这些？
嫉妒和恨意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日渐憔悴，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的戾气。
终于，在一个雨夜，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翻出一个尘封的盒子，里面是他攒了很久的钱，还有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水果刀。
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光，映出他眼底扭曲的疯狂。
“既然查不出来……那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地狱般的阴冷。
他想起容沐知最宝贝的那片海，想起他每次冲浪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如果……如果容沐知出事了呢？
那些围着他转的人，还会那么得意吗？
沈星辞那个小白脸，还能笑得出来吗？
周许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拿起水果刀揣进怀里，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悄悄走出了公寓。
雨夜的海风带着咸腥的寒意，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疯狂。
他蛰伏着，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片被雨水模糊的海面，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已通过海鸥的翅膀，悄无声息传到了另一双耳朵里。
傍晚时落在窗台的海鸥扑棱着翅膀，尖细的喙蹭过沈星辞的指尖，翅膀下藏着的微型摄像头里，正清晰地映出周许翻找刀盒的身影。
沈星辞指尖摩挲着海鸥尾羽，黑眸里翻涌着沉冷。
想伤害沐知？
那就要先问问他答不答应。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决，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