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碧桐书院拿着薄荷膏回来的宝鹃快步走在路上,如今天色已黑,走在这圆明园里,实在是有些怕,真搞不懂那个甄嬛为什么偏偏要在天快黑了来祭奠四阿哥,祭奠完不走,偏偏要她回去拿什么薄荷膏,如今可好,天都黑了,真不知道一会儿走回去要多害怕。心里正在抱怨着,宝鹃突然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在东张西望似乎在找着什么,宝鹃疑惑地看了看,轻声开了口。
“宝鹊,是你吗?”
“宝鹃姐姐!你可回来了!”宝鹊听见声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跑过来,脸色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有些发白,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急惶,“我找你半天了,可把我急坏了!”
“你不在小主身边伺候,瞎跑什么!是小主让你来等我的吗?”
“不是啊,宝鹃姐姐!小主说她口渴,让我去御膳房拿冰酪,我跑着去跑着回,却没看到小主,我找了她半天了,可是人影都没有!”宝鹊急得都要哭了。
宝鹃又气又急,抬手拍了下宝鹊的胳膊,“我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寸步不离跟着小主,你怎么敢听她一句拿冰酪就跑了?这圆明园夜里多大,黑灯瞎火的,小主怀着身孕,要是出点事,咱们俩都得死!”
宝鹊被她训得眼圈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我……我想着御膳房离得近,快去快回就好,谁知道回来就没见着小主了……我找了好久,就是没踪影……”
“该死!”宝鹃狠狠瞪了宝鹊一眼,快步往凉亭走,指尖攥着薄荷膏瓷瓶,指节泛白,心里又气又慌。
在凉亭周围找了一圈,宝鹃和宝鹊都找不到甄嬛的影子,两个人急得都满头大汗。
“宝鹃姐姐,这可怎么办啊!”宝鹊急得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哭能把人哭出来吗?我不许你离开小主半步,你听我的话吗,如今还有脸在这哭!”宝鹃气的忍不住狠狠推了宝鹊一下。
宝鹊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哭着说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找了好久,从沁芳溪头找到溪尾,就是没见着小主……怎么办啊宝鹃姐姐……”
“还能怎么办!现如今只能去求皇后娘娘派人来找了!”宝鹃说着拉着宝鹊就要往回走。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宝鹃急忙回过头,却看到甄嬛一手扶着腰正慢慢从远处走了过来。“小主!”宝鹃立刻冲到了甄嬛身边,扶住了她的手,“小主这是去哪了!”
甄嬛一手扶着腰,脚步有些虚浮,脸色在昏黄的宫灯下透着几分苍白,却掩不住眼底未散的温柔。她轻轻拍了拍宝鹃扶着自己的手,声音还有些微哑,“我没事,方才风大,便在附近找了处避风的地方歇了片刻。”
“小主去哪里避风了?奴婢找了您那么久都没看到您!”宝鹊也急忙擦干了眼泪跑到了甄嬛身边,“我们找不到小主您,宝鹃姐姐还说想去求皇后娘娘派人来找呢。”
甄嬛闻言,扶着腰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慌乱,随即又很快稳住心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和,“我这好好的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这样的小事,去找皇后娘娘做什么?就是前面那片密柳丛后,那里背风,又僻静,我便坐了会儿,许是你们找得急,没留意到。”
宝鹃闻言,连忙攥紧甄嬛的手,“小主您身子重,怎能独自去那般僻静的地方?万一摔着碰着可怎么好!往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一旁的宝鹊也连忙点头,抹着眼泪说道,“是啊小主,您要是想歇着,等奴婢回来陪您便是,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甄嬛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沁芳溪心的乌篷船,又快速收回,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往后不会了。天不早了,风也凉,咱们快回碧桐书院吧,别冻着了。”
“是。”宝鹃和宝鹊忙一人扶住甄嬛的一只胳膊,带着她离开了那条小路。
回到了碧桐书院,甄嬛吩咐二人准备热水。待热水准备好后,她说不用二人服侍,让两个人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烛火摇曳,映得甄嬛的身影在屏风后忽明忽暗。她褪去外衣,慢慢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漫过四肢百骸,舒服异常,就像允礼在乌篷船里的抚摸,也是这般温柔惬意。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甄嬛突然笑了。原以为自己需要再费些手段,才能收服果郡王,谁曾想竟是这样的轻而易举。想到在乌篷船里两个人做的事情,甄嬛就忍不住想要发笑。真想不到啊,大家眼里风流不羁的果郡王,居然在看到她身体的那一刻也直了眼睛,就像个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连呼吸都乱了章法。那般窘迫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传闻中流连花丛,淡然疏离的王爷气度?
甄嬛指尖轻轻划过锁骨,笑意漫过眉梢,眼底满是戏谑的笃定。原以为自己这有孕的身体对他不会有多少吸引,谁曾想他竟如此痴迷。什么兄嫂之别,皇家颜面,在欲望面前竟都成了不堪一击的泡影。
甄嬛轻笑出声,指尖在水中轻轻搅动,涟漪荡开,映得她眼底的戏谑愈发明显。她原就知晓,男子的克制从来都是假象,只要戳中了心底的贪恋,再多的规矩也不过是纸糊的老虎。允礼便是如此,他装了半生的淡然风流,却在她这有孕的带着残缺美的身体面前,彻底破了功,连最基本的理智都丢了。什么风流不羁,他在她身上喘息的时候,甄嬛只看到无比丑恶的嘴脸。所谓的风流不羁,不过是披着文雅外衣的贪婪。所谓的真心相待,不过是被欲望裹挟的占有。他和皇上没什么两样,皇上贪恋她的容貌与才情,将她视作排解寂寥的玩物。允礼痴迷她的崇拜与自卑,将她当作填补空虚的救赎。说到底,男人的深情,从来都带着自私的欲望,一旦褪去那层温柔的伪装,只剩赤裸裸的丑陋。原来,男人都一样。
既然都一样,那便好好利用便是。她抬手拂去水面的碎光,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管他是真心还是欲望,管他是王爷还是棋子,只要能让她在这深宫里活下去,只要能护得腹中孩子周全,哪怕是踩着他的真心与欲望,她也在所不惜。
温热的水依旧包裹着肌肤,却再也暖不透她冰冷的心。从今日起,她再也不会对任何男人抱有期待,所谓的情爱,不过是她在深宫棋局里,用来取胜的筹码罢了。
甄嬛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果郡王,已经胜算握在,却不知道她今日的一举一动都被宜修派的探子看了个满眼。
一手撑着头侧躺在榻上听着剪秋绘声绘色地描述,宜修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你是说他们在船上……”
“是,奴才派去的人看得真切,两人在小舟里待了半个时辰。甄嬛先是故意示弱,说起腹中孩子无依无靠,果郡王当即就红了眼,握着她的手赌咒发誓,说定会护着她和孩子。后来……后来便失了分寸,奴才的人隔着窗纱看着,果郡王竟抱着甄嬛不肯撒手,甄嬛看似推拒,实则半推半就,然后两个人就……”
“这样的场面,真是难得啊。”宜修拿着玉轮滚着脸,笑的一脸灿烂,“明日本宫要讲给贵妃听,她最喜欢听这些事了。”
看着这样的宜修,剪秋愣了愣,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可是有什么不妥吗?”宜修奇怪的问道。
“没有不妥,只是娘娘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越来越像贵妃了。”剪秋轻声说道。
宜修握着玉轮的手一顿,随即低低笑出了声,眉眼弯成了月牙,连眼底都浸着温柔,“像她?倒也不错。”
剪秋看着宜修难得这般轻松的模样,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娘娘往日里总是心思沉重,极少有这般开怀的时候。自从贵妃娘娘和娘娘在一起后,娘娘脸上的笑意都多了许多,性子也柔和了不少,瞧着倒真像贵妃娘娘那般了。”
“是她改变了本宫,本宫也喜欢现在的自己。明日多备些她爱吃的点心,她啊,嘴是一刻都闲不住。”宜修笑着将玉轮递给了剪秋。
“是,奴婢一定备好,时候不早了,娘娘得睡了。”剪秋说着扶起了宜修往内室走。
“圆明园哪里都好,又凉快又宽敞,可就是没有密道。剪秋啊,你说……”
“娘娘,这个真不行。”
“可她怎么就把翊坤宫和景仁宫给连上了呢?”
“宫里地方小,两宫离着也不远,可这圆明园不行,太明显了。娘娘,乖乖睡觉吧,奴婢陪您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
“您就这么伤奴婢的心吗?”
“你非要和她比吗?”
“奴婢不敢,也比不过。”剪秋笑着给宜修掖好了被子,“娘娘快睡吧。”
帐内渐渐静了,宜修闭着眼,连带着梦里都是苏郁捧着桂花糕,笑着朝她招手的模样。
剪秋守在床边,听着帐内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轻轻笑了。自家娘娘如今愈发像小孩子了,但这样的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