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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打火机会破坏香气。
对这种论调他向来不置可否。
横竖都是 ** ,能有多大差别?
不过是标新立异的说辞罢了。
审视着眼前的小乞儿,他渐渐觉察出异样。
这孩子的东欧面孔与粗 ** 裙,活脱脱是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
尽管破布衫早已浆洗得看不出纹样。
奇怪的是他竟未察觉——
为何异国孩童能说流利日语?
抑或是自己为何能听懂异国语言?
电光火石间,某个念头击中了他。
时空错位的卖火柴女孩...
胸腔里的器官开始剧烈鼓动。
那些小说里的桥段...
异界来客?!
再端详女孩时,眼神已截然不同。
原本只打算消遣解闷的夜游...
竟撞上这等奇缘!
读到此处,诸君当已明了。
此獠实乃...
连恶魔都耻于为伍的下作东西。
小姑娘...
他屈膝蹲下,挤出扭曲的笑纹。
能陪叔叔说说话吗?
男人露出令人不适的谄媚笑容,小女孩却报以甜甜的微笑:
先生要买火柴吗?
她将手中那盒火柴又往前送了送。
男人见状笑得更加殷勤,手忙脚乱地从内袋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若真如他所想,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小女孩仔细抚平钞票,塞进打满补丁的衣袋时,隐约可见几枚锈迹斑驳的铜钱混在其中。她认真挑拣许久,选出一根相对干燥的火柴递给男人。
您的火柴。
男人被这天真无邪的笑容晃得失神,慌忙接过火柴正要开口,燃烧的火苗却突然窜起。指尖传来灼烧感时,他明显怔住了——这盒受潮的火柴怎会自燃?
先生怎么了?
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望着女孩的笑靥,男人立即将疑虑抛诸脑后。此刻最重要的,是取得她的信任。
能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吗?
他堆着笑脸询问时,没注意到捏着火柴的指尖已开始发皱泛白。摇曳的火光中,女孩笑脸后仿佛重叠着一张焦黑可怖的面容,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的焦糊味。
经过长谈,男人了解到这个女孩对自己为何在此地全然不知。
暴躁的父亲逼她上街兜售火柴,而她也有一位疼爱她却已经离世的祖母。
简直太契合了。
男子心跳如擂鼓。
亢奋的情绪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万万没想到,像他这样一事无成的家伙也能撞上如此好运。
活着果然会有奇迹降临呢。
小姑娘,愿意跟叔叔回家吗?
他沙哑地开口,伸出舌头舔了舔龟裂的嘴唇。
但舌尖触到的仍是干燥的皱皮。
是太兴奋的缘故吗?
狂喜之余他恍惚想着。
只要想到往后的日子,他就按捺不住颤栗。
我也很想呢。
天使般的嗓音骤然响起,与先前砂砾摩擦般的声线判若两人。
女孩嫣然一笑,吐出让男子浑身发烫的话:
不过叔叔,你好像快要死掉了哦?
这句话像冰水浇醒了男子的神志。
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枯树皮般的皮肤和萎缩的肌理。
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他却衰败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者。
究竟......怎么回事?
他大口喘息着质询,从肺腑里涌出的却是滚滚黑烟。
干瘪的皮肤下有烈焰在灼烧,痛得他五脏俱焚。
捂住喉咙,男子踉跄跪倒在地。
握着的火柴甩到远处,火苗静静燃烧着,对周遭毫无影响。
咳——!
烫!烫死了!
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呛咳,火柴上的火焰开始明灭不定。
就好像这簇火苗......
正在焚烧他的生命。
忽然间,火苗猛地蹿高数寸。
男人跪倒的瞬间,烈焰骤然缠身。
“呃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中,他在满地打滚,却连半分焦痕都未留下。
当他挣扎着仰头时,面前不再是天真小女孩——而是焦炭般的 ** 。
那具焦黑 ** 竟朝他绽开微笑,与女孩生前如出一辙。
火光转瞬熄灭。
女孩拂开灰烬,从余烬中拾起几根火柴投进藤篮。
卖火柴的少女本应冻毙于寒夜。
可当人们发现她 ** 时,竟浑身焦糊。
原来那夜为取暖,她不断划亮火柴。
最后一根,把自己燃成了火炬。
哼着歌谣,她蹦跳着消失于公园暗处。
**“叮——”
“这就来!”
门铃乍响,平泽唯甩开吉他冲向玄关。
“妈我来接待!”
她趿着拖鞋蹿过庭院——多亏日常打扫,光脚奔跑也无妨。
“早呀小真。”
拉开门时,她顶着鸡窝头向真灿烂一笑。
真假装没看见她炸毛的头发:“早。”
穿过走廊时,平泽唯的嘴就没停过:昨晚被爸妈吐槽啦、紧张得睡不着啦……
“唯!先给我去洗脸!”
母亲的声音突然截住话头。
这位与女儿发色面容相似的妇人,此刻正叉腰瞪眼。
尤其是展露笑颜时,真恍惚间看见了一个等比放大的平泽唯。
她们扬起嘴角时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不过在气质方面,二人却截然不同。
平泽唯的笑容总透着憨憨的快乐。
而平泽夫人笑起来时则充满温柔气息。
——请原谅真贫瘠的词汇量,他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表达。
或许用大和抚子来形容会更合适?
第无数次嫌弃自己语言匮乏的真,暗自决定回家后要恶补文学修养。
原来是真前辈。
从门后探出头的少女与平泽唯容貌相似度高达八成。
这是平泽唯的妹妹平泽忧。
开朗阳光的少女,性格比姐姐要可靠许多。
有时真甚至会错认为平泽忧才是姐姐。
毕竟日常生活中总是妹妹照顾姐姐,就连便当都是平泽忧亲手准备。
这位姐姐大人只需要享受妹妹的贴心照料就好。
平泽家的三位女性:
温柔似水的母亲,
憨态可掬的长女,
沉稳可靠的次女。
三种迥异的性格。
非要比较的话,平泽忧的性情更接近母亲。
姐姐!快去刷牙洗脸!
被妹妹推搡着的平泽唯梦游般杵在洗手台前。
虽然知道真今天要来作客,本应早起梳洗打扮。
但被窝实在太过温暖舒适了啊!
即便被妹妹呼唤了无数次,她依然和床铺难舍难分。
抱歉真前辈,姐姐昨晚练吉他到很晚。
这当然是善意的谎言。
实际上平泽唯整晚都在摸鱼,根本没碰过吉他。
平泽忧不过是在为姐姐的赖床找借口罢了。
照顾这个不省心的姐姐,可让妹妹费尽了心思。
没关系的。
真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水果说道:
“路上顺手买的,请收下。”
“啊,谢谢。”
母亲还没开口,平泽忧已经接过水果。
因为常常要给粗心的姐姐送东西,平泽忧早成了轻音社的熟面孔。
时不时还会被琴吹紬塞些点心(划掉),或者说,被邀请品尝甜品。
对于真这个和姐姐交情不错的男生,她并不陌生。
虽然接触不多,但她能感受到真是个靠谱的人——
否则她可不敢放心把自家那个呆姐姐交给他。
“忧,去看看唯在干嘛。”
平泽夫人轻声吩咐。
她对这个男生充满好奇。
毕竟平泽唯从小到大就没几个男性朋友。
这次突然听说女儿有个关系亲密的男同学,还是从国中就认识的——
作为母亲,她自然想多了解些。
“好。”
平泽忧点点头,快步走向洗漱间。
很快,里面传来她无奈的数落声和平泽唯含糊的嘟囔。
两人音量并不大,但真的耳朵格外灵敏——
即便没刻意去听,零星的对话还是飘进了耳朵。
“坐吧。”
坐在沙发上的真罕见地有些局促。
要是乔瑟夫看见这一幕,恐怕会惊掉下巴——
他可从未见过真这么温顺的模样。
大概这就是长辈与生俱来的气场压制?
“直接叫你真可以吗?”
“当然。”
“我家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多谢你一直关照她。”
由于常年和丈夫在外旅行,家里通常只有平泽唯姐妹俩。
但即便聚少离多,平泽夫人对女儿们的性子都了然于心。
比如平泽唯那总是冒冒失失的小脑袋瓜。
平泽夫人实在想不通女儿这性格像谁。
自己和丈夫都聪慧过人,偏偏女儿总是不着调。
有时她忍不住怀疑,或许夫妻俩才是命中注定,孩子只是生活的小插曲?
长年在外周游世界,留下两个女儿独自上学。
真不知该说心宽还是对孩子太放心。
唯其实很懂事的。
哎呀真,你别替她说话了,那孩子什么性子我们都清楚。
面对喋喋不休抱怨的平泽夫人,真只能挤出生硬的微笑。
到底是亲母女啊。
数落起自家闺女半点不留情面。
浴室里,平泽唯正用毛巾使劲搓着脸,湿漉漉的手胡乱扒拉着鸡窝似的头发。
这可是真首次登门,必须给他留个好印象。
她挥舞着小拳头给自己鼓劲。
哎呀,下雨了呢。
转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平泽唯喃喃自语。
阴沉了整日的天空,落雨也是意料之中。
下雨了呀。
街道另一头,拎着竹篮的女孩仰头望天。
她最讨厌雨雪天气。
刺骨的寒意总会带走生命。
这种滋味让她难受极了。
要把温暖送给别人才行。
瞧着篮里满满的火柴,女孩露出甜美的酒窝。
真好,今天能让更多人感受温暖呢。
哼着奶奶教的童谣,她的红皮鞋在积水上踏出欢快的水花。
雨幕深处,平泽家的轮廓渐渐清晰。
古老的旋律渐渐湮没在滂沱雨声中。
雨水席卷罪恶,抹去无声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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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公园里,浑浊的焦痕被雨水稀释,仿佛从未有人在此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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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沉。
细密雨丝化作连绵雨帘,铅灰云层预示着更猛烈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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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传来断续歌谣。
挽着竹篮的赤足女孩踏着水洼前行,篮底潮湿的火柴随步伐沙沙作响。
她身后残留着几处未褪尽的焦黑印记。
真冷呐。
女孩甩开黏在颈间的湿发,水珠顺着锁骨滑入粗 ** 领。这种刺骨的寒意令她想起地窖里发霉的稻草堆。
她抽出最湿润的那根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