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接过信只看一眼,便神色慌张地跑到将晨面前。
此时将晨正闭目养神。
听闻消息,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连眼睛都未睁开。
扶苏未死,说明天意如此——谁能想到他那百万中无一的心脏竟生在右侧。
况且,扶苏生死对将晨的影响已微乎其微。
但将晨必须为他的仁慈深刻反省。
仁慈即是过错。
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对亲姨母,他虽下手却留了全尸。
那是他最初的仁慈,而这次是第二回。
反省得还不够彻底。
将晨必须时刻警醒。
房外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无他,近来将晨遭遇的刺杀实在太多。
三天一小次,五天一大次,尽是些亡命之徒。
楚国的剑客与各路奇人,无不心怀怨恨——坑杀数十万,此仇不共戴天。
就如赵地,虽被攻下,却因白起昔日坑杀之举,至今仍受赢政严密监视。
白起坑杀降卒的阴影犹在,赢政对赵地始终心存戒备,严加管控。
而这仅仅是连锁反应的开始。
旧日赵国对秦国的污蔑影响深远,即便秦国一统天下数十年,赵地依然暗流涌动。
但两次坑杀性质截然不同。
将晨的坑杀,是以血腥手段震慑众生。
让整个楚国为之战栗。
事实上,楚国境内被仇恨驱使、疯狂行刺将晨者不在少数。
但更多的人被恐惧笼罩。相较之下,执意复仇者终究只是极少数。
在将晨看来,将这些反抗者彻底铲除,自己的决策毫无过错,完全正确。
此乃天意。将晨闭目养神。
他气定神闲,王贲却心急如焚。
如今王贲已成为将晨绝对的心腹,对其推崇备至。
至于蒙恬,虽能力出众,却难成嫡系。蒙氏一族世代效忠的是秦国正统。
即便心怀敬佩,也绝不会倒向任何一位公子。
否则早已归附扶苏麾下。
此事到此为止。将晨挥手示意。
随即睁眼夹了一筷菜肴,从容饮水,神色未见丝毫波动。
噗!
将晨猛地扭头吐出口中清水。
转向王贲道:第十四次了。饭菜与饮水中被下了两种相克的毒物,分开无毒,混合则立时毙命。彻查到底,诛其九族。
遵命!王贲脊背发凉。
如此严防死守竟仍遭投毒?
历经多次刺杀,王贲早已万分谨慎。
不论是膳食检验还是出行护卫皆布置周密。
谁知百密一疏,终究出了纰漏。
侍立一旁的紫发少女瑟瑟发抖。
她只想回家。
杯子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刚用完餐,正想喝口水。
真是可恶。
紫发少女在心里暗骂。
究竟是谁这么缺德?
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别担心,我没事。”将晨让王贲去调查情况。
确实没什么大碍,水已经吐出来了。
就算没有吐出来,将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顶多可能会拉肚子。
也可能不会。
不过将晨并不打算尝试。
“楚国的贵族们还没看清现实。”将晨轻轻摇头。
他已经猜到是谁做的——毫无疑问,是那些楚国贵族。
han国、燕国和齐国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将晨以清除叛徒为名,大肆打压贵族。
他还专门设立了诛九族这一条,用来对付贵族。
在贵族眼中,诛九族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一旦楚国被将晨攻破,贵族们哪还有立足之地?
他们多年来培养的死士众多,一个个前仆后继地刺杀将晨。
百密终有一疏。
但将晨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都上不了台面。
年关将近。
今年的秦国和楚国,几乎感受不到过年的喜悦,两国都被战争的阴影笼罩。
秦国损失了二十万精锐,而楚国已折损三十二万。
其中被坑杀的就有二十多万人。
将晨手中没有留下任何楚国俘虏。
岁末时分,郢陈的天空又飘起了细雪。
将晨静静地看着雪花飘落。
十八年了。
今年,将晨已经十八岁。
说实话,今年雪女又不在身边。
想起雪女,将晨心中泛起丝丝想念。
这是与他相处最久、也最懂彼此的一个人。
过年这天,秦军全体封刀。
这是规矩。
也是将晨给予他们最大的仁慈。
驻扎郢陈这两个月,将晨几乎每天都在行动。
不止郢陈,周边几座城池也形同虚设,没有楚军驻守,秦军肆意搜捕刺客。
周围城池不断有人受牵连而死。
将晨终究对平民留了情,只杀鸡儆猴。
说到底,六国余孽不过是昔日贵族,不甘沦为平民,受不了身份落差,才联合起来反抗。
两个月里十四次刺杀,对将晨来说不算什么。
他望向远处的寿春,觉得年后时机将至。
一旦开春,就该出兵了。
彻底斩除后患。
将晨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
而寿春那边,项燕味同嚼蜡地吃着饺子。
脸色阴沉不定。
看着六七岁的孙子,他轻轻叹气。
“上将军,相国和夫人来了。”管家进门通报。
“快请。”项燕连忙起身迎接。
楚国相国是秦国长公子扶苏的姑丈,项燕认为这身份关键时刻能起作用。
见面行礼后,相国的妻子——赢政同父异母的姐姐赢隐月,容貌端庄,虽年纪已长,却保养得宜,脸上皱纹不多。
眉目之间,与赢政颇有几分相似。
相国与项燕随即走进书房,促膝长谈。
“成功了吗?”项燕问。
“又失败了。”相国脸色难看地摇头。
这已是第十四回了,对方早有防备也在意料之中。既然未能得手,便不必急于一时,暂且等待……明日再作打算……”项燕低声自语。
相国闻言喜形于色,连连颔首。
翌日,便有密使悄然奔赴秦都咸阳。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无人知晓。
明面上,赢隐月以探亲为由前往秦国,意欲面见赢政。
楚国上下皆知,开春之后,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将晨用兵如神,连项燕这般身经百战的老将都屡遭挫败,甚至晚节难保,成了将晨威名的陪衬。
但项燕对此毫不在意,他心心念念的唯有保全楚国。
咸阳宫中,赢政很快接见了这位皇姐。
对这位姐姐,赢政自是相熟。
关于赢隐月的来意,赢政多少能猜到几分——无非是为楚国说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赢隐月开口便道:“我与侄儿们平日难得相见,不知可否在初三那日让他们齐聚一堂?”
赢政顿时心生警惕。将晨尚在前线,若此时召他回朝,敌军趁虚而入又当如何?
“楚国大军皆驻守寿春,陛下何必多虑。”赢隐月温声解释。
自登基以来,赢政愈发鲜少体会亲情温暖。
尤其经历扶苏之事后,他两鬓已添了几缕银丝。
亲情,这份滋味已许久未曾品味。
正值新春佳节,赢政确实渴望家人团聚。
况且楚国主力远在寿春,纵使对方意图偷袭,以王贲之能也足以应对。
让将晨回朝一趟,想来也无大碍。
赢政心绪纷转。
不出两日,将晨便收到了赢政的诏令。
返京共聚团圆宴。
这诏令背后,更深层的用意是希望将晨能与弟妹们增进感情。
赢政始终悬心:若他日将晨继位,能否容得下这些手足至亲?
时值大年初二。
秦**锋已解。
将晨步下城楼,郢陈的市集上,已押满囚徒。
宽阔的菜市口,黑压压跪满了人。
其中或有冤屈者,但将晨并不在意。
人群中混杂着各种咒骂。
“暴秦 ** !”
“如此暴虐之秦,必二世而亡,秦三公子必遭天谴!”
“哈!两月十四次刺杀,竟未取这恶徒性命,天道不公!”
惨叫与怒骂交织,人一多,便是如此。
四周,郢陈的百姓远远围观。
目光躲闪,满是畏惧。
是的,他们怕了,被将晨杀怕了。
踏、踏、踏、踏——
正围观间,一阵脚步声传来。
接着,一列列秦军开至。
今日,将晨要亲临监刑。
同时,也要向那些人,先讨几分血债。
上千囚犯,排成数列,每人身后立着一名面无表情的秦兵。
执刑者皆为大太刀精锐。
此刻,他们手中长刀已然举起。
为求壮观,将晨刻意追求——一瞬之间,千颗人头同时落地。
不远处一座酒楼上,几道仇恨的目光正紧盯着。
“有把握吗?”一人低声问。
“这暗器乃我墨家至宝,历代巨子改良,必成。”另一人答。
“如此便好。”
二人对视,皆看出彼此赴死的决绝。
刑场中人,或因刺杀,或因牵连,或真有罪——这些已不重要。
将晨立于最前,抬手。
所有大太刀精兵随之举刀。
震慑。
他要让所有人,尤其是郢陈之人,感受这彻骨之惧。
还没砍头,威慑力已经显现。
这些被带出来的百姓,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站着。
“先前,我父王,也就是秦王政,对你们太过仁慈,极其宽容。你们郢陈本是楚国故地,为安抚你们情绪,特意派来昌平君照看。可谁想到——我父王也没料到——换来的竟是忘恩负义。大秦二十万精锐将士被全歼,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将晨声音洪亮却冰冷,传遍全场。众人纷纷别过脸,不敢失态。
赢政仁慈?
简直荒谬……
不,或许在这个屠夫眼中,赢政确实算得上仁慈。酒楼上,两道人影静立。
其中一人正是太子丹。
他望着下方,眉头紧锁。
沉寂许久,将晨已成了众人皆欲诛之的对象。经过多番努力,太子丹将手中的“非攻”交到盗跖手中。
非攻是墨家机关术的巅峰之作,能变化各种兵器形态。
盗跖轻功卓绝,易于脱身。
“巨子放心,我必成功。”盗跖冷冷一笑。
在赵国所有反秦人士眼中,将晨是最招恨、最令人痛恶的存在。
无数人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我明白告诉你们:这责任,由你们整个郢陈共同承担。因此我决定,未来数年,郢陈实施军管。”将晨说完,手轻轻一挥。
千把长刀齐齐斩下。
噗嗤——!
千声合一,沉闷而整齐,竟有种奇特的韵律。
将晨满意地点了点头。
咻——!
就在整齐的斩首声中,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破空声。
之前那些已被查出的涉案之人,今日同样在此处刑。
但将晨没料到,郢陈竟还有漏网之鱼。
或者说,将晨直接敞开城门。
一切如常,丝毫不受眼前情形影响。
“第十六次。”
将晨在心中默数。
不知不觉间,他已成为各国余孽最痛恨、最仇视的目标。
那些人连做梦都想取他性命。
但更多人,其实已经怕了。
嗤——!
将晨两指稳稳捏住那支小箭,指间迸出几 ** 星。
箭速极快,角度刁钻,箭身以特殊材质制成,异常坚硬。
力道极猛。
却仍被他双指轻松捏住。
轻而易举。
行刺的盗跖当场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