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独自钻研终究乏味,不如二人论道有趣。”魏延爽快道,“伯约闲暇时,随时可来诸葛府寻我。”
三人又闲谈片刻,见天色渐晚,姜维与魏延起身告辞。
“报——”
一名传令兵在帐外高声道:“禀小丞相,我军擒获一人,自称有要事求见!”
“带进来。”诸葛詹淡然道,“两位不妨一同听听是何要事。”
“莫非是来投降的?”魏延疑惑。
“未必。”姜维摇头,“我军尚未强攻,城中并无压力,若要投降,何必等到此时?”
片刻后,一名黑衣人被押入帐中。
“说吧,你有何要事?”诸葛詹直视对方。
那人见诸葛詹年轻,不由一怔。
诸葛詹暗自冷笑——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庸碌之辈。
(
但依然保持着耐心,抬手指向魏延介绍:这位便是大汉赫赫有名的魏将军,你可认得?
竟是魏大将军!小人久仰威名。黑衣男子慌忙伏地叩拜。
此时正值汉末诸侯相继陨落之际,魏延的威名早已传遍九州,即便在这交州地界为人所知也不足为奇。
有何要事?魏延会意地接过话头。
将军阅过此信便知分晓。
黑衣男子恭敬地呈上密函,魏延接过后却未拆阅,直接转交给了身侧的诸葛詹。这反常之举令黑衣男子暗自诧异,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将领。
诸葛詹展开信笺细读,唇畔渐渐浮现若有所思的浅笑。
城中士氏愿作内应,助我军轻取龙编。说着将密函传与姜维二人。
姜维与魏延先后览毕,虽面露喜色却异口同声道:恐防有诈!*2
古来诈降之事屡见不鲜,昔日黄盖诈降致曹军赤壁惨败的教训犹在眼前。如今这主动来降的,反倒令人生疑。
确有可疑。诸葛詹沉吟道,士燮当年 ** 雍闿在南中作乱,本就是我大汉逆贼,怎会突然倒戈?
来人!此乃东吴细作,推出辕门斩首!忽作厉色。
两名亲兵闻令即上,架起黑衣人就往外拖。
大人明鉴!千真万确!黑衣人挣扎哀告。
诸葛詹羽扇轻摇,亲兵当即止步。
何以取信?诸葛詹冷然道,只许你说一次。
黑衣人连忙将东吴如何欺压士家,士氏已至绝境等缘由尽数道来。
既如此,且定个暗号。诸葛詹略作思忖,待尔等见信号,便开启城门接应,如何?
遵命!小人定当传达,城中必全力配合。
议定暗号后,诸葛詹挥手令其退下。
夜幕低垂,军帐内烛火摇曳。
小丞相,此事可信否?魏延目光灼灼地望向诸葛詹。
方才虽是虚晃一枪,但交州内情众人确实知之不详。帐中诸将一时难辨真伪。
真假何须计较?诸葛詹轻抚腰间玉佩,胸有成竹道:继续围城打援便是。待扫清外围,城中残兵不足为虑。他顿了顿,嘴角微扬:若有内应自是锦上添花,若没有......照常用兵又何妨?
烛火映照下,少年丞相的侧脸忽明忽暗。
不过......他突然转身,眼中闪过狡黠,若他们真能献城,兵不血刃拿下龙编倒也不错。
议毕,姜维与魏延抱拳告退。待二人身影消失在帐外,诸葛詹转身掀开后帐帷幔。
襄儿姐姐,被衾可曾暖好?小弟这便来——
五日后。
两万大军仍如铁桶般围住城池。守军望着城外连绵营帐,越发摸不着头脑。
城楼之上,别驾的掌心渗出细密汗珠。
与数日前的从容不同,此刻他心中惊疑不定。用兵之道最忌料敌不明,而蜀军的意图却如雾中看花。
粮道漫长,蜀军怎敢如此拖延?他喃喃自语,指甲不经意间掐入城砖缝隙。
此时忽闻亲兵急报:大人!蜀军动了!
别驾猛然扑向城垛,只见城外尘烟大起。万余兵马分作数股,如离弦之箭射向四方。原地仅余五千人马旌旗招展。
围点打援!别驾失声惊呼,城砖上的青苔被他生生刮下一片。
他终于明白那少年丞相的盘算——这是要先吞援军,再啃硬骨头!
各地驰援的五千吴军本就如散沙分布,如何挡得住这一万五千虎狼之师?
大人,是否出城接应?部将急问。
别驾沉默伫立,任凭暮风卷起官袍下摆。残阳如血,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
龙编城高墙深垒固若金汤,城头将士握紧刀枪严阵以待。城外蜀军旌旗猎猎,铁甲泛着寒光。
传我将令,四门紧闭,擅出者斩!别驾扶剑而言,额角青筋隐现,蜀人诡计多端,此乃诱敌之策!
城楼鸦雀无声,唯有甲胄轻响。众将暗自松气,谁愿弃守坚城与敌 ** ?
城外军帐内,诸葛詹轻叩案几:龙编守军倒是沉得住气。他特意留下五千藤甲精兵设伏,未料对方竟不为所动。
花鬘把玩着弯刀撇嘴:没劲!她方才请战被拒,此刻正闷闷不乐。
忽闻马蹄声急,关银屏、张星彩、赵广三将联袂而归。张星彩翻身下马,战袍犹带血渍:詹弟,援军已破!何时攻城?
诸葛詹细察三人周身,关切道:可曾受伤?
张星彩甩动马尾,那些草包连我衣角都碰不着!
暮色渐浓时,诸葛詹突然拍案:三更造饭,五更攻城!帐中诸将竟无一异议,连素来谨慎的姜维都默默握紧了枪杆。
烽烟方熄,将士们立刻就地休整,为即将到来的夜袭积蓄力量。
夜幕低垂,城内渐渐笼罩在紧张氛围中。援军覆灭的消息如同重锤,令守城将士心头蒙上阴影。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
铛!铛!铛!
刺耳的警钟骤然撕裂夜空。交州别驾一个激灵跃起,抓过外袍就往外冲。登上城楼时,只见城外火把如繁星,蜀军正扛着云梯汹涌而来。
全军登城!所有壮丁都上城助战!别驾嘶吼着下令。此刻已无保留余地,必须倾尽所有力量抵御来犯之敌。
当吴军与百姓在城头就位时,蜀军已开始攀爬云梯。依旧是围三阙一的战术,三面夹攻却留出北门。
诸葛詹望着战局展开,对四女将吩咐道:率预备队去北门外埋伏。待守军都被牵制,便伺机而动。
先发信号试探。若城门开启则长驱直入,否则转为登城作战。
得令!四女齐声应答。此前攻城时诸葛詹特意将她们留在后方,就是不愿让她们涉险。
此刻姜维、张嶷、魏延各率五千兵马正在三面猛攻。即便没有内应,这般攻势也足以在数日内破城。
四女带着五千精兵悄然潜至北门外。望着稀疏的守备,关银屏沉声道:发信号。
夜色中,一盏盏孔明灯缓缓升起,飘浮在城墙上空,守城的士兵们必定能瞧见这番景象。
以卧龙先生命名的孔明灯,正是诸葛詹与城中内应约定的暗号——这巧妙的设计,还要归功于他的母亲黄月英。
“怎么还没反应?依我看,内应之说根本是虚的,说不定是敌军的诡计,不如直接强攻!”张星彩按捺不住性子嚷道。
“急什么!”关银屏低声呵斥,“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一辈子只能当个冲锋陷阵的莽夫。”
“三姐莫急,且再等等。对方若想策应我们打开城门,总需要些时间准备。”赵襄儿温声劝解。
花鬘倒和张星彩意见相合——一个行事鲁莽,一个性情直率,两人都是不喜弯弯绕绕的性子。
约莫一刻钟后。
城门处突然亮起晃动的火光,火把划出约定的信号——城门已开!
“冲锋!”关银屏一声令下,英姿飒爽地挥剑向前。
四名女将如离弦之箭,率领五千精锐虎步军冲向城门。铁蹄震地,烟尘飞扬。
“别冲太猛!注意保持阵型,小心被隔断在城里!”关银屏高声提醒,总算让张星彩和花鬘稍稍放慢脚步。
预想中的伏击并未出现。守军主力尽数调往城头,城门处仅剩零星士卒,很快就被士家组织的百姓一举击溃。
“分兵夺取其余三门,接应大军入城!”关银屏沉着指挥。
三座城门接连告破。当最后一座城门洞开时,胜负已无悬念。
厮杀的喧嚣渐渐平息。不到半个时辰,龙编城便彻底易主。
初战告捷的诸葛詹,兵不血刃拿下交州首府。
驻扎此地的东吴守军,城外五千溃败,城内残兵亦被全歼。自此,整个交州再无孙吴势力。各地官吏纷纷归顺,纵有异心者也掀不起风浪。
刺史府正堂。
端坐主位的诸葛詹望着堂下满面惶恐的士家族人,嘴角泛起从容的笑意。
三名年迈的士族首领——士壹、士?与士武,仰望着端坐上位的诸葛詹,彼此交换着困惑的眼神。这位手持羽扇的年轻贵胄,究竟是何方高人?
此乃大汉武乡侯,诸葛丞相嫡子。魏延声如洪钟地揭晓了答案。若说魏延的威名如惊雷贯耳,那么诸葛亮在这个时代,便是无人不知的皓月当空。
竟是丞相后人!老朽参见少丞相。三位老者慌忙行礼。
羽扇轻扬间,年轻的统帅温和道:诸位长者不必多礼,请入座叙话。
正当此时,姜维佩剑而入:贤弟,那些东吴降官如何发落?
尽数处置了罢。羽扇随意一挥,仿佛在谈论微不足道的小事。此言一出,三位士族元老脊背发凉——这位看似温和的丞相之子,行事竟如此铁血。
待姜维领命而去,诸葛詹将话题转向正事:敢问三位,交州现有多少丁口?
作为曾经统治交州的豪族,士家对此自然了然于心。士壹谨慎答道:户籍所载三十万有余。
见年轻统帅笑而不语,士武急忙补充:若计入隐户,约莫五十万......
竟有如此之众!这个数字令诸葛詹大为惊叹,几乎相当于蜀汉半数人口。
士壹详细解释道:自汉末战乱以来,避祸南迁者甚众。加之交州数十载未遭兵燹,土地肥沃,粮产丰足,人口自然繁盛。假以时日,丁口还将倍增。
交州粮产竟这般丰厚?诸葛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此地稻作一年两熟,粮秣自然充足。士壹继续说:若不惜地力,勉强可作三熟,但平常两熟已足供食用。
须知在当时整个汉土疆域,无论中原、巴蜀还是江南,普遍仅能一年一熟。即便是气候适宜的蜀中,虽具备两熟条件,却也沿袭传统耕作方式。交州这片沃土,俨然是天赐的粮仓。
但关键在于土壤养分不足,一年种植两季作物时,第二次的产量极其低下。
尤其在冬季耕作,没有厚实棉衣根本无法抵御严寒,稍有不慎就可能冻毙荒野,因此冬季农田往往处于荒废状态。
如何实现一年两收?土地养分能跟得上吗?诸葛詹紧跟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