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波鲁那雷夫在一旁看得先是愣住,随即居然有点兴奋地摩拳擦掌:“哦哦!就是这样啊!把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揪出来!”
于是波鲁那雷夫也开始揪别人衣领子了,他把其中一个人提了起来,蓝色的眼睛盯着打量:“果然啊,我就觉得就你长得最可疑了!”
就在这嘈杂声中,一丝不协调的机械声响突然钻入了梅戴的耳朵。
是车门开关的声音吗?
他没细想,紧接着,是引擎低沉的启动轰鸣。
梅戴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那辆一直静静停在树下的红色轿车,不知何时,驾驶座的车门已经被关上,引擎盖下发出蓄势待发的咆哮。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一条肌肉结实、肤色黝黑的强壮手臂,正随意地搭在摇下的车窗边缘,那只手甚至悠闲地、带有几分挑衅意味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车门。
“车!那辆车!”梅戴几乎失声喊道,手指猛地指向那个方向。
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乔瑟夫的拳头僵在半空,承太郎揪着人衣领的手也松了开来,波鲁那雷夫和花京院同时惊愕地扭头。
然而,就在他们目光聚焦的刹那——
嗡——!
红色轿车的轮胎猛地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卷起两道浓烈的尘土飞烟,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了出去,朝着道路前方疾驰而去!
“什……?!”波鲁那雷夫目瞪口呆,随即一股被戏耍的怒火直冲头顶,“那个混蛋!他刚才一直就在看着吗?!难道我们都被他给耍了啊?”
乔瑟夫松开手里那个被打得晕头转向的茶客,脸色铁青:“该死!有人看见他的样子吗?”
“……没有。”花京院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燃起怒火,“他究竟是有什么企图……既像是个发神经的司机,又像是追兵的。”
承太郎压低了帽檐,阴影下的眼神冰冷得可怕:“真是够了……让人火大。”
不甘心!
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混乱。
被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袭击,甚至被对方近距离观赏了他们的徒劳努力后扬长而去,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必须得追上去把他抓住问个清楚,不然我心里不舒服!”波鲁那雷夫第一个反应过来,如同被点燃的炮弹般冲向吉普车,“况且刚才还有撞卡车的仇还没有报呢!”
没有什么犹豫,所有人瞬间达成了共识。
梅戴也立刻抱起安,快步跟了上去。
几人迅速跳上前盖瘪陷的吉普车,波鲁那雷夫猛地一拧钥匙,尽管听起来比之前更吃力了一些,吉普的引擎发出不甘示弱的咆哮。
“坐稳!”波鲁那雷夫大喊一声,猛地挂挡,油门踩到底!
吱嘎——!
吉普车如同受伤但依旧凶猛的野兽,甩头冲上道路,朝着红色轿车消失的方向疯狂追去,只留下茶馆一片狼藉和那些被白白揍了一顿、满脸懵的茶客们在尘土中凌乱。
两辆车如同两道流星,一前一后地在荒芜的山地间疯狂追逐。
吉普车引擎轰鸣,紧紧咬住前方那抹刺眼的红色,尘土在车后拉出长长的尾迹。
“可恶,那辆破车的速度还挺快啊!”波鲁那雷夫恨恨地开口,看见红色轿车往右边的路拐,也毫不犹豫地猛打方向盘跟了进去。
“好奇怪,地图显示这段路应该是和铁轨并排的啊……”花京院快速翻看着手中的地图,眉头越皱越紧,“这条岔路看起来……”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马上就要抓住他了。”波鲁那雷夫此刻已被怒火填满,根本听不进劝告,油门丝毫未松。
道路越发崎岖狭窄,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令人心惊的深谷。
梅戴紧紧抱着安,颠簸让他本就因之前撞击而不适的身体更加难受,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他默默咬着牙没说话。
在一个急转弯处,波鲁那雷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试图利用吉普车的性能在弯道强行超车截停对方:“混账东西……我一定要在那个弯道把他抓到!”
“波鲁那雷夫!别乱来!”乔瑟夫察觉到什么,惊呼出声。
然而,就在吉普车以极其危险的角度猛冲过弯道的瞬间——
前方景象豁然开朗,同时也让所有人的心脏骤然停跳。
根本没有预料中的道路,眼前赫然是一条锈迹斑斑、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狭窄吊桥!而吊桥的另一端,是更远处的山崖,桥下则是深不见底的幽谷。
“哇啊啊没路了!是悬崖!桥?!”波鲁那雷夫尖叫着猛地踩死刹车,同时拼命往回打方向盘!
吱——嘎——!
吉普车的轮胎发出凄厉的摩擦声,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猛地侧向滑行,车尾狠狠甩向悬崖方向!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车子在悬崖边缘堪堪停住,车门正对吹着冽冽风声的崖边,车身危险地摇晃着。
车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众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声。
“刚、刚刚那家伙呢?!”波鲁那雷夫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声音发抖。
“他不在这,去哪了?!”乔瑟夫的声音把大家拉回了神。
众人四下张望,前方只有那座孤零零的吊桥,宽度根本不足以让车辆通过。
而那辆红色轿车,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见了……怎么可能?!”花京院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就像……就像转弯之后就不见了一样……”梅戴捂着胸口,感觉刚刚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了,耳朵里也响起杂乱的耳鸣,不祥的预感再次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
嗡——!
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竟然从他们身后猛然炸响!
“什么?!”
所有人惊恐地回头——只见那辆红色的轿车,如同从地狱里钻出的幽灵,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吉普车正后方。
它没有丝毫减速,反而加大马力,如同疯狂的野兽,朝着他们已然悬空的吉普车车尾猛撞过来!
砰!
巨大的撞击力传来,吉普车被撞得向前猛地一窜,悬空的部分更多了!金属扭曲的声音令人牙酸。
“是……是他,他在后面!想把我们推下去!”乔瑟夫大吼。
“到底是怎么绕到后面去的?!”花京院试图保持冷静,但声音也带上了急切,“快想办法!车子要掉下去了!”
波鲁那雷夫咬着牙,赶快扳动手刹猛踩油门,吉普车的轮子开始转动,与后面的冲击力进行抵抗,一时间两辆车的车轮子底下尘土飞扬。
“他在用惊人的马力撞上来!这也太强劲了吧?!他开的车是坦克吗??”即使倒车抵抗,但波鲁那雷夫仍能感觉到那股冲击力基本上没怎么减弱,他踩下油门的脚不由得更用力了一些。
吉普在轰鸣声中慢慢地被推到了崖边,前轮已经快伸出去了。
这时候在这极度惊吓里,波鲁那雷夫的大脑似乎短路了。
他脸上露出极度恐慌和混乱的表情,竟然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自己的安全带,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喊着:“快、快跑!已经要撑不住了!大家快跳车逃跑啊!”
花京院看到这一幕,惊愕地喊道:“波鲁那雷夫!哪有司机比乘客先逃跑的道理?!你走了谁来顶住啊?而且这种情况跳车就是自杀啊!”
“诶?!”波鲁那雷夫被花京院这一吼,猛地回过神,动作僵住。他看向花京院和其他人投来的视线,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度尴尬、羞愧的复杂表情,张了张嘴:“抱,抱,抱歉啊……”
但他的道歉已经来不及说完。
车后的红色轿车发出了更为狂暴的引擎嘶吼,再次狠狠撞了上来!
这一次,吉普车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平衡。
“唔!”梅戴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安更紧地护在怀里,另一只手下意识抱住旁边能抱住的一切东西。
失重感猛地袭来!
整个世界在天旋地转。吉普车脱离了悬崖边缘,朝着深不见底的幽谷,直直地坠落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可能来自同伴的惊呼。
梅戴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绝望和眩晕感吞噬了他,只能在急速下坠中,徒劳地抱紧怀中的安,深蓝色的眼睛在快速地扫视过四周。
他只需要一个灵感……!
只需要一个灵感,就可以——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车内所有人。风声在耳边凄厉呼啸,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
“[绿色法皇]!”
梅戴在剧烈的颠簸和眩晕中艰难地抬眼望去。
他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细节——[绿色法皇]的手中,不知何时紧紧抓着的,竟然是之前一直固定在吉普车车头、用于救援或拖拽的拖车钩和绞盘钢缆!显然,在刚才的混乱中,花京院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可能救命的工具并让[绿色法皇]将其取下。
翠绿色的替身毫不犹豫地就要向上方的悬崖边缘疾射而去!它的目标很明显——钩住那辆停在崖边的红色轿车的车头,这是最直接的想法。
“花京院!你想干什么?!”乔瑟夫看到法皇冲向上方,误解了他的意图,惊骇地大喊,“[法皇]的力量承受不住我们所有人的重量的!它会被扯碎的!”
花京院紧咬着牙,额头渗出汗水,但他也还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开口道:“恕我直言,乔斯达先生,我有自知之明,才没有那么傻。”
“典明!”梅戴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这几乎是本能的行动。
在剧烈的下坠中,他强忍着眩晕与恶心,深蓝色的瞳孔中仿佛有海流涌过。
[圣杯]的触须无声地顺着他的发丝在梅戴的肩头浮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频震颤,捕捉着来自上方的一切声波反馈。
结构中反馈的回声让梅戴一瞬间就得知了那辆轿车的某处有大型空腔和特定液体晃动的声纹……
“我……我找到了——”梅戴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分析,他急速喊道,“不要钩车头!去钩它右后侧底盘靠近车轮的位置!那里是油箱!车的框架为了保护油箱也会更结实,更能吃得住力!”
花京院闻言,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就果断重新给[绿色法皇]拟定指令。
[绿色法皇]在空中硬生生改变轨迹,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绕过车头区域,悄无声息地从侧下方接近,将沉重的拖车钩狠狠砸向并锁死在了梅戴指定的右后轮附近的结实底盘上。
哐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拖车钩牢牢地钩住了底盘!
几乎在同一瞬间,连接着拖车钩的绞盘钢缆瞬间绷直,来自下方吉普车下坠的巨大拉力,通过钢缆猛地传递到了红色轿车上。
吱嘎——!!
金属扭曲声响起。红色轿车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拽得猛地向前一沉,四个轮胎死死咬住地面,但车身已然不堪重负地发出呻吟。
而下方,吉普车下坠的势头骤然一滞,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拽住,悬停在了半空中摇晃着。
从急速下坠到猛然静止,巨大的惯性让车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前猛冲,又被安全带狠狠拉回座位上。梅戴感觉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死死咬着牙才没吐出来,但护着安的手臂丝毫未松。
“Nice!”乔瑟夫攥紧拳兴奋地喝彩。
“干得漂亮。”承太郎沉声道,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地扫向上方的轿车。
紧接着他眼神一凛:“[白金之星]!”
紫色的巨人应声而显现在绞绳旁,精准而有力地一把攥住了那根紧绷的、连接着生死两端的绞盘钢缆。
欧拉!!
[白金之星]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猛地将钢缆连同下方悬挂的吉普车一起狠狠下拉,如同甩动链球般,借着红色轿车作为锚点,以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地向上甩了回去。
“哇啊啊啊!”车内再次响起惊呼,而吉普车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猛地从深渊中被抛回了悬崖路面!
而在吉普车被甩上路面的瞬间,它与红色轿车的位置极度接近,几乎擦身而过。
就是现在!
承太郎目光锐利如鹰隼,[白金之星]的另一只拳头,带着冰冷的怒意和之前被戏耍追击的怒火,毫不留情地对着那辆红色轿车的车身侧面,使出了一记猛烈的短距离重拳!
轰!!
这一拳的力量恰到好处,既没有直接摧毁轿车,又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红色轿车被砸得向侧面猛地滑移,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原本拖车钩就承受着巨大的拉力,再加上这来自侧面的猛烈一击,铁钩直直捅穿了底盘结构,硬生生造出来一个窟窿。
由于破碎的地方过大,拖车钩随着吉普车上抛后钢缆瞬间的松弛也彻底从红色轿车的底盘上脱开了。
失去了唯一的固定点,那辆红色的轿车在惯性的作用下,无法控制地向前冲去,直接冲破了崖边,带着绝望的引擎空转声,一头栽下了深深的悬崖。
几秒后,崖底传来一声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耀眼的火光一闪即逝,随即浓烟滚滚升起,显然是坠毁撞击点燃了油箱内的燃油。
而他们的吉普车,则在「白金之星」精准的力量控制下,四轮重重但平稳地落回到了坚实的路面上,甚至还因为惯性微微摇晃了几下。
吉普车内的众人看着那团火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波鲁那雷夫瘫在驾驶座上,回头看向脸色苍白、被各种声音扰乱到几乎虚脱的梅戴,由衷地赞叹:“梅戴!你真是太神了!居然连那家伙的油箱在哪都能‘听’出来!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就钩车头了,但凡那家伙挣扎起来说不定真让它跑了!”
花京院也收回[法皇],疲惫但微笑着看向梅戴。
乔瑟夫擦了把汗:“虽然已经经历过很多了,但……真是难以置信的听力啊,我都有点好奇Spw基金会当时是怎么把你‘诏安’进来的了。”
承太郎压了压帽檐,看向崖下燃烧的残骸,又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身边几乎要晕过去、但手还在勾着自己胳膊的梅戴,并没有让他松开,只是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开口:“真是够了……下次颠簸的时候,你还是找个更牢固的东西抱着比较好。”
梅戴虚弱地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转了转深蓝色的瞳孔看向承太郎,然后微微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了解了。
安紧紧靠在他怀里,刚刚一系列比过山车还刺激的行动让她的心脏始终在砰砰地跳着。
承太郎收回了[白金之星],他压了压帽檐,从车窗看向崖下那缕黑烟,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