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时苒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掉后,陆屿喑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就那么僵直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清晨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上班族步履匆匆,学生党嬉笑打闹,只有他,像一块被遗弃在河流中央的顽石,所有的生机与喧嚣都从他身边流过,却丝毫无法浸润他分毫。
阳光落在他身上,明明是暖的,他却只觉得刺骨冰凉,一直凉到了心底最深处。
他好讨厌时苒。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心底那片荒芜的空洞中疯长出来,带着尖锐的刺。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那么狠心地拒绝他?他明明……已经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了。他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偶尔看到她的机会,这很过分吗?
为什么她连一点情面都不讲?那些冰冷又清晰的字眼,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小刀,精准地扎进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困扰”、“害怕”、“消失”……她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的靠近?他的爱意,对他来说是最珍贵的宝藏,对她而言,却只是负担和恐惧吗?
为什么她连一个联系方式都不肯给他?他保证不会频繁打扰的,真的,他发誓!他只想在她的社交列表里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位置,像一颗沉默的星星,能偶尔窥见她的零星动态,就足够了。
为什么她连他每天上门,只是远远看她一眼(如果能幸运地看到她出门或回家的话)这样微小的、卑微的权利都要残忍地剥夺?他甚至可以不需要她知道!他可以躲在角落,像守护珍宝的幽灵骑士,只要确认她是安全的,是存在的,他就能获得一天的能量。
他会很听话的。
他会像最狡猾的间谍,计算好她男朋友不在家的所有时间,绝不会暴露行踪,绝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麻烦。
就算……万一,真的那么不幸,被她男朋友发现了,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指责,都由他来承担。他不会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为难。
他都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不是吗?
他抛弃了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底线、所有的常识,只求她能施舍一点点缝隙,让他这株快要渴死的植物,能汲取到一点点名为“时苒”的甘霖。
求求时苒了,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一遍又一遍,喊到喉咙发紧,心脏抽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卑微如尘的乞求,她都不屑一顾?
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让他痛苦,更让他……愤怒。
陆屿喑讨厌时苒。
讨厌死了。
讨厌她的狠心,讨厌她的决绝,讨厌她看着自己时那戒备又疏离的眼神,更讨厌她身边那个可以名正言顺拥有她的男朋友。
这种“讨厌”的情绪,与他内心深处那份无法割舍的、病态的吸引力和爱意疯狂交织、撕扯,让他几乎要分裂开来。一边是理性在微弱地提醒他“这样不对”、“她说了不愿意”,另一边是汹涌的情感浪潮在咆哮“没有她你会死!”“凭什么不能是你?!”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天。
具体过了多久,他不记得了。时间失去了意义。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只取决于他能否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时苒的样貌。吃饭、睡觉、呼吸……都变成了维持这具躯壳运转的必要程序,味同嚼蜡,毫无乐趣。
没有时苒的日子,世界是黑白的,是失声的,是真空的。
心里那个洞,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空,呼啸着穿堂而过的,全是名为“失去”的冷风。
他受不了了。
真的,一秒钟都受不了了。
蹲守。必须继续蹲守。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所有残存的理智和犹豫。他无法忍受这种不确定的、漫长等待的煎熬。他需要确认时苒还在那里,需要呼吸到有她存在的空气,哪怕那空气里掺杂着对他的厌恶。
他要再见时苒一面。
这一次,他要更直接,更卑微,更……没有底线。
他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哪怕是做小三,哪怕是做一个隐藏在阴影里、永远不能见光的存在,只要时苒愿意,只需要她偶尔、在心情好的时候,或者怜悯他的时候,施舍给他一点点时间,让他能见上一面,和她说几句话,哪怕只是看着她……他也愿意!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签署任何不平等条约,只要……只要能把他留在她的世界里,哪怕只是最边缘、最肮脏的角落。
这种念头,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感和扭曲的虔诚,让他既痛苦,又隐隐兴奋。
于是,在经历了几天的行尸走肉后,陆屿喑再次行动了起来。他比之前更加谨慎,也更加执着。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在她家门口“打卡”,他开始扩大范围,研究她可能出现的所有地点,所有时间规律。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布下天罗地网,只为了捕捉那只名叫“时苒”的,让他爱恨交加、无法自拔的猎物。
他把自己收拾得更干净,更帅气,试图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下一次的“偶遇”。尽管眼底的青黑和那份挥之不去的偏执阴郁,已经无法完全掩饰。
他等待着,焦灼又充满一种病态的期待。
下一次见面,他一定要把这句话,这句他思考了千万遍、凝聚了他所有卑微与疯狂的请求,亲口告诉她。
这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在无数个日夜的自我折磨、憎恨、乞求与疯狂思念中,必然结出的,那颗苦涩而扭曲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