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的晨光透过未来科技大厦顶层会议室的落地窗，洒在光可鉴人的黑檀木桌面上。
朱锁锁坐在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上，却感觉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
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手心里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距离那场改变命运的慈善酒会已经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她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在昨天下午，用微微颤抖的手拨通了名片上那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干练的女声（陈助理），在确认她的身份后，只简单说了句“乔总明天上午九点有空，地址稍后发您”，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试探性的询问，仿佛她的来电完全在预料之中。
此刻，坐在这个能俯瞰大半个黄浦江、装修风格极简却处处透着“我很贵”气息的办公室里，朱锁锁的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更不好惹，但在这个空间里，她依然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
门被无声地推开，乔卫东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没打领带，下身是合体的休闲裤，比起酒会上西装革履的正式，多了几分随性和居家的感觉，但那通身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来得挺准时。”他目光扫过朱锁锁，在她那身明显是刚买来、标签可能才剪掉不久的职业装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抓不住。
朱锁锁立刻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站了起来：“乔总。”
“坐。”乔卫东随意地摆摆手，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桌上，“不用那么紧张，我这里不兴这一套。”
他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想跟着我学东西，第一条，把你脑子里那些靠脸蛋、撒娇、讨好男人来换取利益的想法，统统清空。”
朱锁锁脸颊一热，有种被看穿心思的窘迫。她确实……曾经动过这类念头，尤其是在被钱鑫那种人羞辱之后，更觉得或许走捷径才是最快的出路。
乔卫东仿佛能读心，淡淡道：“靠那种方式，你能得到的，最多是别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残羹冷炙，还得时刻担心人老珠黄被一脚踢开。没意思。”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你想不想试试，让那些以前看不起你的、觉得你只是个花瓶的人，以后都得陪着笑脸，主动把真金白银送到你面前，还得求着你收下？并且，他们还觉得是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朱锁锁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让钱鑫那种人，陪着笑脸，求着她收钱？还觉得占了便宜？这……这可能吗？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她心脏就激动得怦怦直跳！这比单纯地找个有钱男人，刺激太多了！
“想！”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很好。”乔卫东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将平板推到她面前，“那我们的第一课，就从‘看人’开始。”
平板上显示的不是什么枯燥的报表或数据，而是一系列人物的照片和简短资料，有男有女，有衣冠楚楚的商业精英，也有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这个人，”乔卫东点开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笑容和煦的中年男人照片，“表面是热心慈善的企业家，背地里最喜欢用项目坑杀小股东。
判断依据：他无名指有戴婚戒的痕迹但此刻没戴，袖扣价值远超他明面身家，看人时瞳孔会下意识收缩。”
“旁边这个女的，”他又点开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靠着嫁人实现阶层跨越，现在热衷于投资影视圈小鲜肉。
弱点：极度虚荣，害怕被排除在顶级贵妇圈外，可以利用她来打开某些特定圈子的大门。”
“还有这个……”他手指滑动，指向一个看起来有些拘谨、穿着甚至有些土气的男人，“搞新材料研发的，手里握着关键专利，但不懂交际，被之前的合伙人骗得快破产。
这是个宝藏，现在投入雪中送炭，未来回报可能是千倍万倍。”
朱锁锁听得目瞪口呆！
这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商业教学！这更像是……江湖百晓生授课！乔卫东三言两语，就剥开了这些光鲜人物外面的画皮，直指他们最真实的内里和弱点。
没有枯燥的理论，全是赤裸裸的、实用的“人”的学问！
她赶紧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xx企业家，伪善，坑股东，注意婚戒和袖扣！xx夫人，虚荣，怕被排挤，可做敲门砖！xx博士，技术牛，被坑，可投资！
乔卫东看着她奋笔疾书的样子，挑了挑眉：“记重点就行，我的课不听，光靠笔记没用。”
朱锁锁笔尖一顿，抬起头，对上他带着些许戏谑的目光，脸又有点热，但还是倔强地说：“我记忆力好，记下来加深印象。”
乔卫东不置可否，继续他的“教学”。他说话语速不快，但信息密度极高，往往一句话就点透一个圈内人才知道的秘密或者一种看人的独特角度。
朱锁锁一开始还听得半懂不懂，渐渐沉浸进去，只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眼前轰然打开！
原来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背后也有这么多不堪和弱点！原来赚钱、获取资源，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乔卫东看了眼时间，站起身：“理论到此为止。下午跟我去个地方，实战。”
“实战？”朱锁锁还没从密集的信息轰炸中完全回过神来。
“嗯，带你去看看，怎么让别人‘求着’送钱。”乔卫东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去楼下喝杯咖啡一样简单。
下午，乔卫东带着朱锁锁来到浦东一家极其私密的会员制茶舍。
包间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头发花白、穿着中式褂子、精神矍铄的老者（李老），另一个则是朱锁锁的“老熟人”——钱鑫的父亲，钱富贵！
钱富贵看到跟在乔卫东身后进来的朱锁锁，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立刻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站起身：“乔总！您可算来了！这位是……朱小姐？真是巧啊！”
朱锁锁看到钱富贵，心里本能地升起一股厌恶，但想到上午乔卫东的教导，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得体而疏离的微笑：“钱总，您好。”姿态不卑不亢，完全没有以前面对这种“老板”时的小心翼翼。
乔卫东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对着那位李老微微颔首：“李老，久等了。”
李老笑眯眯地打量着乔卫东，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朱锁锁，目光睿智而通透：“小乔啊，你可是难得带女伴来见我老头子。”
“锁锁，我学生，带她来见见世面。”乔卫东介绍得简单，却让朱锁锁心头一跳——“我学生”三个字，仿佛给她打上了一个无形的标签。
钱富贵在旁边听得更是心惊肉跳！学生？乔卫东的学生？这朱锁锁什么时候攀上这高枝了？
他想起自己儿子前几天回家支支吾吾说在酒会上得罪了乔卫东，当时还没太当回事，现在一看……坏了！
寒暄几句后，进入正题。原来钱富贵公司遇到了巨大的资金链危机，求爷爷告奶奶找不到门路，好不容易搭上李老这条线，希望能通过李老引荐，从乔卫东这里拿到一笔救命钱。
钱富贵卑躬屈膝，几乎要把自己公司的老底和盘托出，言辞恳切，只差跪下来磕头了。
乔卫东一直慢悠悠地品着茶，偶尔抬眼看看窗外竹林摇曳的景色，仿佛钱富贵说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危机与他毫无关系。
直到钱富贵说得口干舌燥，额头冒汗，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乔卫东才放下茶杯，淡淡开口：
“钱总，你的公司，问题不在于缺钱，而在于人心散了，路子走歪了。”他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你那个宝贝儿子，前几天在一个酒会上，差点把我这位学生的胳膊拽脱臼，还说了些很不中听的话。”
他目光终于落到钱富贵身上，冰冷如刀：“你说，我是该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还是该帮你儿子……好好长长记性？”
钱富贵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旁边缩着脖子当鹌鹑的钱鑫一眼（钱鑫也被他硬拉来赔罪了），然后扑通一声，几乎是滑跪到朱锁锁面前！
“朱小姐！对不起！都是我教子无方！是这个畜生有眼无珠！冲撞了您！”钱富贵的声音带着哭腔，完全没了之前那种老板的派头！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这畜生一般见识！我回去一定打断他的腿！求求您，在乔总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公司上下几百号人，就指望这笔钱活命了啊！”
钱鑫也吓得浑身发抖，跟着他爸一起，对着朱锁锁连连鞠躬道歉，哪还有半点之前在酒会上的嚣张气焰。
朱锁锁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以前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钱家父子，此刻像两条摇尾乞怜的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和震撼！
这就是……让别人求着送钱的感觉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乔卫东。乔卫东也正看着她，眼神平静，仿佛在说：看，很简单，不是吗？
朱锁锁深吸一口气，按照上午乔卫东隐约提点过的“姿态”，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从容。
她这片刻的沉默，对钱家父子而言，却如同凌迟般煎熬。
过了足足半分钟，在钱富贵几乎要瘫软在地的时候，朱锁锁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钱总，令公子确实需要好好管教。不过，生意是生意。”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承诺什么，只是点了一句。
但就是这一句，让钱富贵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磕头（几乎是象征性的）：“是是是！朱小姐说得对！我一定严加管教！生意！生意要紧！”
乔卫东这才似乎有些“无奈”地看了朱锁锁一眼，仿佛在责怪她心软，然后才对如释重负的钱富贵淡淡道：“既然锁锁开口了……这样吧，条件按我之前说的，再压半成。能接受，明天找陈助理签合同。不能，门在那边。”
“能能能！谢谢乔总！谢谢朱小姐！！”钱富贵喜极而泣，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能拿到钱救公司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从茶舍出来，坐进车里，朱锁锁还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脏依旧在激动地跳动。
“感觉怎么样？”乔卫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朱锁锁转过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很认真地回答：“很……爽。”
这是她的真心话。那种凭借智慧和背后力量，将曾经欺辱自己的人碾压在地，看着对方卑微乞求的感觉，比买到十个限量款包包还要爽快千百倍！
乔卫东轻笑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记住这种感觉。这，才是真正高级的‘捞’。”他刻意用了她可能熟悉的词，但赋予了全新的含义，“不靠卖笑，不靠讨好，靠的是眼光、脑子，和我给你的底气。
让你想拿下的人，心甘情愿地把最好的东西奉上，还对你感恩戴德。”
他侧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车窗外流动的光影在他眼中明明灭灭：“今天，你只是站在我身边，借了我的势。什么时候，你能仅凭你自己的名字，就做到这一点，才算真正出师。”
朱锁锁迎着他的目光，感觉一股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充满斗志的火焰。
“我会的，乔老师。”
这一次，她叫的是“老师”，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渴望。
乔卫东满意地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这朵玫瑰的刺，正在被他一根根驯化，转而变成指向外界的锋利武器。
而这个过程，果然其乐无穷。
车子汇入车流，驶向华灯初上的魔都深处。
朱锁锁看着窗外，第一次觉得，这座曾经让她感到冰冷和疏离的城市，原来也可以如此迷人，充满了无限可能。
而这一切，都始于身边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
这场“另类”的学习，她一定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