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计划代表那温和却坚定的“三千万”报价，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在拍卖场内激起了剧烈反应。
灰烬的右手猛然握紧，覆盖其上的机械外骨骼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能量回路的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那张冷峻如石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星骸教会那位银星袖口者，兜帽微微抬起，似乎隔着遥远的距离与二楼包厢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放下手，恢复了如同雕塑般的沉默。
其他竞拍者更是噤若寒蝉，看向二楼包厢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有羡慕其财力的，有忌惮其背后势力的，也有对新纪元计划那“共享研究成果”承诺将信将疑的。
拍卖台上的提夫林拍卖师，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职业素养让他迅速回神，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三……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三千万……三次！成交！”
他手中的能量槌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恭喜新纪元能源开发consortium，成功拍得这份极具价值的‘源池’分析报告及数据碎片！”拍卖师高声宣布，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这笔交易他能抽取的佣金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两名助手小心翼翼地再次抬起那个散发着蓝光的金属箱，在几名暗影商会武装人员的护送下，朝着二楼包厢的方向走去。
拍卖场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和叹息声，许多人开始起身离场。压轴之物已定，剩下的已经没什么看头了。
灰烬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带着四名随从，大步流星地朝着出口走去，背影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生人勿近的寒意。显然，这次任务（或者说，颜面）的失败，让他极为不快。
星骸教会的三人也缓缓起身，没有去看灰烬离去的方向，也没有再望向二楼包厢，只是默默地沿着另一条通道离开了拍卖场，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竞价与他们无关。
沈砚星和灵汐月没有立刻离开。沈砚星的目光追随着被护送离开的金属箱，又扫了一眼灰烬和星骸教会离去的方向，最后落在二楼那扇已经重新关上的包厢门上。
“新纪元计划的人，拿到了东西，但麻烦恐怕也来了。”沈砚星低声对灵汐月说道，“灰烬不会善罢甘休，星骸教会也不会轻易放弃。这里很快就会有热闹看。”
“我们要介入吗？”灵汐月问。
“不着急。”沈砚星摇摇头，“先看看戏。我们的目标不是那份报告，而是情报。现在，正好是各方势力注意力被吸引，暗流涌动的时候，方便我们行事。”
他们随着人流缓缓走出拍卖场，但没有离开“破碎王冠”区域，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清净、提供饮品和简餐的悬空小平台坐下。这里视野不错，能看到拍卖场的主要出口和通往不同区域的主干道。
沈砚星点了两杯本地特产的能量萃取饮料（味道古怪但能补充微量能量），看似在休息，实则精神力如同最精细的雷达，悄然覆盖着周围大片区域，捕捉着每一丝异常的波动和交谈。
果然不出他所料。
大约半个标准时后，沈砚星“看”到，灰烬带着他的四名随从，从王冠基座的另一个方向再次出现，他们换了一套不那么显眼的便装，但那股铁血气质和灰烬那独特的机械右臂依旧引人注目。他们没有再靠近拍卖场，而是进入了附近一家名为“钢铁熔炉”的雇佣兵大厅。那里是暗涡星云消息最灵通的几个地方之一，也是雇佣各种灰色力量的最佳场所。
“灰烬在摇人，或者买消息。”沈砚星抿了一口味道奇怪的饮料，用意念对灵汐月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星骸教会那三人也再次出现，但他们没有去雇佣兵大厅，而是走向了王冠基座更深处的“古老遗物交易区”，那里是星骸教会经常活动的地方，想必他们在那里有自己的据点和眼线。
至于新纪元计划的那两人，自从进入包厢后就没再公开露面。但沈砚星能感觉到，那间包厢周围布置了很强的能量屏蔽和警戒，暗影商会的守卫也明显加强了对那片区域的巡逻。
“新纪元的人很谨慎，拿到东西后很可能打算直接通过秘密通道离开，或者有强大的接应。”沈砚星分析道，“但灰烬和星骸教会都不会让他们轻易带走东西。好戏估计要等他们离开‘破碎王冠’，进入星云混乱区域才会真正上演。”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侍者制服、但眼神精明灵活的年轻人类男子，端着饮品托盘，看似无意地走到了沈砚星他们桌旁。
“两位，需要续杯吗？”侍者微笑着问道，同时手指在托盘底部不易察觉地敲击了几下，传递出一段简单的、在暗涡星云某些圈子里通用的暗码：“有笔生意，关于‘钥匙’和‘门’，感兴趣吗？”
沈砚星眼神微动。他刚才释放精神力探查时，并未刻意完全隐藏，可能被某些敏感人物注意到了。这个侍者，显然是某个情报组织或中间人的眼线。
“什么价？”沈砚星没有看他，只是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了一下，同样用暗码回应。
“免费奉送一个消息。”侍者保持着微笑，压低声音，“‘新纪元’的代表，一小时后会通过‘第七卸货通道’秘密离开。他们对‘源池’的了解，可能比表现出来的更深，据说他们手中有一份更古老的星图碎片，指向‘源墟’附近区域。灰烬大人和星骸教会的大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说完，他不等沈砚星回应，微微躬身，便端着托盘走向下一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钓鱼？”灵汐月皱眉。这消息来得太巧，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来，吸引对“源墟”感兴趣的人去蹚浑水。
“也可能是驱虎吞狼，或者浑水摸鱼。”沈砚星放下杯子，眼神深邃，“不管是谁放出的消息，目的都是把水搅得更浑。灰烬和星骸教会肯定会被吸引过去，而其他对‘源墟’或新纪元计划有兴趣的势力，也可能闻风而动。”
他站起身：“走吧，我们去‘第七卸货通道’附近看看。不一定要介入，但至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他顿了顿，“我对新纪元计划手中那份‘更古老的星图碎片’，很感兴趣。”
两人结账离开小平台，按照“破碎王冠”内部的指示图，朝着位于王冠基座下层、靠近边缘区域的“第七卸货通道”走去。那里通常是大型货物进出和进行一些不那么“合法”交易的区域，环境复杂，人员混杂，确实是进行秘密交易或潜行的好地方。
越往下走，环境越显脏乱和粗犷。灯光昏暗，管道裸露，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来往的人也多是些搬运工、走私贩子和他们的保镖，一个个眼神警惕，身上带着武器。
沈砚星和灵汐月收敛气息，如同两个普通的路人，在巨大的管道和货箱阴影中穿行，逐渐靠近通道入口所在的区域。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第七卸货通道”那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合金闸门。闸门此刻紧闭着，周围却已经有不少形迹可疑的人影在阴影中徘徊、窥伺。有独自一人的，也有三五成群的，都散发着不弱的气息，显然都不是善茬。
沈砚星甚至“看”到了灰烬的一名随从，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走私贩子，蹲在一个废弃的能源核心旁边，看似在休息，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闸门和周围。星骸教会的人倒是没直接看到，但沈砚星能感觉到，在更高处的某个通风管道内部，有微弱的、与星骸教会同源的能量波动隐藏着。
新纪元计划的人还没出现，但这里的“猎手”们，显然已经张好了网。
沈砚星和灵汐月找了个相对隐蔽、视野却能覆盖闸门和大部分埋伏区域的角落藏好，静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通道区域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终于，在约定时间（如果那个侍者的消息准确的话）即将到来之际，那扇巨大的合金闸门内部，传来了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和能量充能的嗡鸣！
闸门，要打开了！
所有隐藏在阴影中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了过去！
然而，就在闸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露出后面幽深通道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不是从通道内部，而是从众人头顶上方，那错综复杂的管道网深处！
数道快如鬼魅、无声无息的黑影，如同捕食的蝙蝠，猛地俯冲而下！它们的目标，并非即将开启的闸门，而是那些埋伏在周围的、包括灰烬随从在内的各方眼线！
噗！噗！噗！
利刃入肉（或能量护盾）的闷响接连响起！伴随着短促的惊呼和怒吼！
袭击来得太快太突然，而且这些黑影实力极强，配合默契，专门针对埋伏者！瞬间就有四五人倒地不起，失去了声息！灰烬的那名随从反应极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但肩头也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流，他怒吼着拔出了能量手枪反击！
场面瞬间大乱！
“是‘清道夫’！暗影商会的‘清道夫’！”有人惊恐地大喊。
“清道夫”，是暗影商会麾下一支专门负责“清理”不守规矩者、维持“破碎王冠”表面“秩序”的秘密部队，据说成员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行事狠辣，不留活口。
显然，新纪元计划与暗影商会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支付了足够的“保护费”，由商会出面，清理掉这些企图在自家地盘上动手的“苍蝇”！
趁着下方乱成一团，闸门加速打开，一艘线条流畅、通体银灰色、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高速穿梭艇，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通道中窜出！它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功率全开，拖出一道刺目的尾焰，朝着星云深处某个预设的方位疾驰而去！
“目标跑了！追！”灰烬的随从不顾伤势，对着通讯器大吼。
更高处，那隐藏的星骸教会能量波动也瞬间移动，显然也在追击。
而那些“清道夫”在完成突袭、制造混乱后，并不恋战，迅速借着管道网络的掩护撤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砚星看着那艘迅速远去的穿梭艇，又看了看下方一片狼藉、气急败坏的各方埋伏者，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灰烬主力和其他追击者的能量波动。
“有意思。”他轻轻说了一句，“新纪元计划的人，看来也不简单。暗影商会亲自下场清场，这代价可不小。他们手里的东西，或者他们背后的计划，价值恐怕远超那份报告本身。”
“我们追吗？”灵汐月问。
沈砚星略微感应了一下那艘穿梭艇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墨无妄令牌中那幅星图。
“追，但不是现在。”他摇了摇头，“让他们先狗咬狗。我们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过……”
他目光转向“破碎王冠”深处，那个新纪元代表曾停留的包厢方向。
“在离开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去拜访一下‘暗影商会’。他们既然收了新纪元的好处，说不定……也知道一些关于‘源墟’星图碎片的事情。”
与其在混乱的星云中盲目追逐，不如直接从消息最灵通的“地头蛇”这里，打开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