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雨夜迷踪
冷雨跟密集的鼓点似的，敲打着清虚观破瓦檐，汇成浑浊的水流，冲涮着前殿青石板上刺眼的血污。水墙散了的余波还没停，冷雨又兜头浇下来，更添了几分刺骨的绝望。
徐子东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冷殿柱上，咳出一口血沫，脸白得像纸。控水术用到极限，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杨紫指尖的蓝色电弧弱得跟风里的烛火似的，每闪一下都伴着她急促的喘气，清秀的脸此刻只剩凝重和累到极致的白。白辰双臂肌肉鼓着，死死顶在身前那扇满是裂纹、快碎了的木门盾牌上，眼神跟鹰似的利，盯着那又逼过来的青铜巨影！
铜尸罗大山，身上好几处焦黑，冒着缕缕青烟，一只胳膊被杨紫拼尽全力的雷鞭抽得暂时垂着，动作慢了点。但它那双暗红、没活气的眼珠，还是死死盯着角落——那是董钰刚才瘫倒的地方！虽然现在那儿空无一人，但这怪物好像认定了残留的血气和恐惧，喉咙里发出低沉又固执的吼，拖着沉脚步，一步一步，稳稳地碾过地上的碎木头和瓦砾，又逼了过来！腐铜腥混着血腥味，再加上冷雨气，跟死亡的丧钟似的，沉沉压下来。
绝望跟冷铁幕似的，罩在每个人心上。
后院，破厢房的阴影里，董钰背靠着冷断壁，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冷雨顺着她乱发、脖子流进衣领，混着脸上被铜尸爪子擦伤渗出的温血，带来种粘乎乎又刺骨的冷。她刚才从窗洞看到的——平川次郎专注的侧脸、张华峰阴鸷的三角眼，还有他们那跟聊实验材料似的冷酷话——跟烧红的烙铁似的，深深烫在她灵魂上！
“废物利用…标本…” 张华峰那跟毒蛇吐信似的低语，混着平川次郎冷的数据记录声，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响。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跟蝼蚁似的被随便决定生死？凭什么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剥了“废物利用”？！
就在这极致的怕和恨搅在一起的关头，厢房里好像吵了起来。平川次郎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藏不住的急：“…干扰源…记录断了…必须马上处理！” 接着，是快步离开的脚步声和拉门声！他走了！
董钰的心猛地一跳！机会！跟快淹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她屏住气，强忍着身子抖，小心地又探出头看。窗洞里，昏黄灯光下，只剩张华峰一个人！他枯脸上带着被打断的不耐烦，背对着窗口，弯腰好像在看平川次郎放桌上的某个仪器记录本。他那件沾了点泥的日军呢子军官大衣，就随便搭在旁边椅子上！
时间好像凝住了。前殿铜尸沉的脚步声和同伴的喊跟催命鼓似的！董钰眼里瞬间爆发出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她不再犹豫！
她跟最灵巧的狸猫似的，悄没声地从阴影里窜出来，直奔那扇破窗！纤细的手指闪电般探进破洞，猛地一勾！那件沉的、带着浓烟草和点消毒水味的日军呢子大衣，竟被她隔着窗棂硬生生拽了出来！
冷雨一下子打湿了大衣表面，但这不重要！
董钰一把把大衣裹在自己沾满泥血的旗袍外！宽大的呢子料一下子遮住了她原本窈窕的身子，也带来点假的暖意和…伪装的身份感！
她深吸一口气，冷空气混着血腥和硝烟味冲进肺里。她闭眼，脑子里疯狂回忆刚才窗洞后看到的、平川次郎那张冷脸——金丝眼镜、抿紧的薄唇、利冷的眼神！她的脸在雨冲刷下开始剧烈地、没声地扭、变！皮肤下的肌肉跟有生命似的动，骨头发出特别细的“咯咯”声！媚气没了，天真没了，属于董钰的精致五官被强行捏、重塑！
等她再睁眼时，浑浊的雨水倒影里，赫然映出了“平川次郎”那张冷、没一点感情的脸！甚至连那副金丝眼镜的轮廓，都在她眼窝处形成了微妙的视觉错觉！
成了！董钰（或者说“平川次郎”）的心脏狂跳得快冲出胸膛，但脸上却使劲学平川次郎那种冷的、一切都在掌控的漠然。她裹紧大衣，挺直背脊——虽然这让她在宽大的大衣里显得更瘦小，但昏暗光线下，足够以假乱真！
她不再藏，迈开步子，学平川次郎那种一丝不苟、有点急的步伐，径直朝厢房那扇关着的木门走！脚步声故意踩在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响。
“咚咚咚！”
她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屋里传来张华峰有点不耐烦的声：“谁？！” 显然，他以为是去又回来的平川次郎。
董钰没回答，只是加重了敲门的劲，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味。
门里传来铁栓拉开的“咔哒”声。木门“吱呀”一声，往里开了条缝。张华峰那张枯槁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后，三角眼里带着被打扰的不爽：“少佐阁下？这么快就处…” 他的话突然停了！
因为站在门外的“平川次郎”，根本没看他！而是微微侧着头，目光利地看向张华峰身后的黑角落，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同时用日语急着低声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这是董钰在百乐门听日本军官聊天时记的几个音节，现在生硬地学了出来）。
张华峰下意识地顺着“平川次郎”的视线，扭头看自己身后！
就是现在！
董钰眼里所有的伪装瞬间没了，只剩刻骨的恨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一直紧紧攥在手心、藏在袖子里的那支银簪——这是她娘留下的遗物，也是她当“交际花”最后一点体面装饰——现在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她用尽全力，胳膊跟毒蛇出洞似的猛地往前一刺！
“噗嗤——！”
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刀子扎进软东西的闷响！
尖银簪，带着董钰所有的恨和怕，精准无比地、狠狠扎进了张华峰那只正扭向侧后方、没防备的右眼！
“啊——！！！”
一声凄厉到不像人声的惨叫瞬间撕破雨夜的静！张华峰的身子跟被电了似的猛地弹起来，又重重撞在门框上！他双手死死捂住右眼，粘乎乎的温血混着不知道什么液体，一下子从他枯瘦的指缝里疯狂涌出来！疼得他佝偻的身子使劲抽、扭！
“贱人！董钰！是你！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我要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啊——！！” 他仅剩的左眼瞬间布满疯狂的血丝和怨毒，死死盯着眼前这张顶着平川次郎脸、眼神却跟地狱恶鬼似的女人，一下子明白真相了！钻心的疼和滔天的羞辱让他彻底疯了，语无伦次地喊着骂着，仅剩的左眼几乎要瞪裂！
董钰一击得手，巨大的怕和复仇的爽让她浑身都在抖！她甚至来不及拔出扎进眼窝的银簪，趁着张华峰捂眼惨叫、没力气反抗的瞬间，猛地把他往门里一推，转身就跑！沾了泥的皮鞋踩在滑石板上，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通往前殿的门框阴影冲！
张华峰那声穿透雨幕的凄厉惨叫，跟往滚油里扔了冷水似的，瞬间引爆了前殿快崩了的局面！
正步步紧逼的铜尸罗大山，庞大的身子猛地一僵！它那双暗红、没活气的眼珠里，第一次出现剧烈的、跟风暴似的混乱波动！好像某种维持它行动指令的核心链接被粗暴地断了！它喉咙里发出没意义的、疼的“嗬…嗬…”声，跟坏了的机器似的。
它不再执着于冲董钰之前的位置，而是猛地停下脚步。大头疯狂地左右晃，好像在找什么，又好像被巨大的疼和混乱淹了！
“吼——！！！”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乱的吼从它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跟困兽最后挣扎似的！这吼声没目标，只剩纯粹的破坏欲！
它猛地抬起那只完好的青铜大胳膊，不再找活人，而是狠狠砸向旁边一根粗殿柱！
“轰隆——！！！”
粗殿柱应声断了！碎石木屑跟炮弹似的四处溅！整个大殿都剧烈晃！屋顶的瓦哗啦啦跟雨点似的掉下来！
“快躲开！” 白辰大喊一声，一把拽住离得最近的徐子东，猛地往旁边扑！
杨紫也反应快，身子一扭，险险避开一块砸下来的大瓦！
铜尸彻底疯了！它跟个被点了的火药桶似的，没了理智，只剩毁灭的本能！巨大的青铜身子在窄前殿里疯狂撞、挥！墙在它面前跟纸糊似的！硬青石板地面被踏出一个个坑！供桌、神像、剩下的柱础…所有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被无情地毁了！整个清虚观都在它恐怖的破坏力下哼哼、抖！白辰、杨紫、徐子东三人只能靠灵活的身手，在倒的梁柱、飞的碎石和铜尸狂暴的攻击间隙里狼狈躲，险象环生！神坛下的张小伟更是吓得魂都没了，死死捂住耳朵，发出没声的尖叫。
“轰咔——！！！”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晃眼的大闪电，跟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剑似的，突然撕了沉沉的夜！一下子把整个被暴雨罩着的破道观照得跟白天似的！接着，是震耳欲聋、好像要把整座山劈开的炸雷！狂暴的雷声滚滚来，震得人耳膜疼，连地面都微微抖！
这天地的威力，让疯狂破坏的铜尸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愣！它那狂暴的动作凝了半秒，暗红的眼珠好像被这亮天光慑住，茫然地望向被闪电撕了的天！
就在这电光火石、天地都变色的瞬间！
一直盯着铜尸、在狼狈躲闪中找机会的杨紫，眼里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一个特别大胆、近乎疯狂的想法瞬间在她脑子里成型！
“白辰！引开它！给我一秒钟！” 杨紫的声音在滚滚雷声里特别清楚，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再躲，反而迎着狂暴的铜尸，猛地站定！
白辰一下子明白，没任何犹豫！他眼里闪着幽光，看向殿外雨幕中一棵在狂风里晃的枯树！几只受惊的乌鸦从树冠里慌地飞起来！
“唳——！” 白辰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高、学鹰叫的啸！声穿透雨幕！
这啸声跟信号似的！
疯了的铜尸罗大山，动作猛地一顿！大头下意识地转向殿外乌鸦飞的方向！那暗红的眼珠好像捕捉到了活物的轨迹！
就在它注意力被引开的这千钧一发之际！
杨紫动了！
她猛地张开双臂，仰面朝天空！指尖那原本弱得跟风里烛火似的蓝色电弧，这一刻疯狂变亮！不再只缠在指尖，而是跟无数条狂舞的雷蛇似的，瞬间盖了她的双臂、肩膀，甚至爬到发梢！她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人形的雷电核心！
“噼啪——滋啦——！！！”
狂暴的电流发出刺耳的尖啸！她把自己所有的异能，毫无保留地、不顾一切地全力放出来！不是攻击，而是…引导！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根引雷针！一根连天地间狂暴雷霆和人间的导体！
目标，直指铜尸罗大山那巨大的、青铜色的、此刻正因为转头而完全暴露在殿门方向的身子！
“轰隆——！！！”
好像感受到了下面这小生灵的召唤，天上，憋了好久的毁灭力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道粗得吓人的惨白电蛇，跟从九天银河倒下来似的！撕了浓云，撕了雨幕，带着烧尽一切的恐怖威力，精准无比地、狠狠劈在清虚观破殿顶上！
而杨紫那冲上天的狂暴电弧，跟精准的导航似的，瞬间和这天地威力连在了一起！
“引雷——！” 杨紫发出一声清亮的、好像用尽生命的啸！
“轰——！！！！！”
没法形容的巨响！好像整个世界这一刻都在震！
那道粗惨白雷霆，被杨紫的异能引着，跟有了生命的怒龙似的，击穿殿顶的瞬间，没一点停，以眼睛跟不上的速度，狠狠劈进了铜尸罗大山那巨大的青铜胸膛！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住了。
铜尸那庞大的身子，瞬间被亮得极致、让人没法看的白光彻底裹住！它那狂暴的吼被淹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里！
晃眼的电光跟真的似的，在它青铜色的身子上疯狂窜、炸！无数细电蛇从它身子的每个毛孔、每条缝里喷出来！它那号称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身子，在这煌煌天威面前，使劲抖！
暗青色的“皮肤”瞬间变得炽白、亮得透明！好像里面的金属骨头和结构都被照亮了！狂暴的电流在它金属化的身子里随便冲，引发剧烈的能量过载！
“滋啦——嗡——！！！”
一种跟大变压器超负荷运转似的、让人牙酸的嗡鸣声从铜尸体内爆发出来！它那庞大的身子跟被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似的，所有动作瞬间定住！
暗红色的眼珠里，那疯狂混乱的光跟风里残烛似的，使劲闪了几下，最后彻底灭了，只剩死寂的空。
它那高高举起的青铜大胳膊，还保持着往下砸的姿势，却再也落不下来。巨大的身子跟瞬间被抽了所有能量和动力似的，周身缠的残余电光发出最后几声弱的“滋滋”哀鸣。
然后，这尊青铜巨人，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维持着那狂暴的姿势，“轰”地僵在原地！沉的双脚深深陷进青石板，周身散着浓焦糊味、臭氧味和种金属被强电流彻底麻了后的怪腥气。只有它身上偶尔跳的、细小的蓝色电火花，证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不是假的。
前殿，陷入一片静。只有暴雨冲涮断壁残垣的哗哗声，还有铜尸身上电流散时细的“噼啪”声。
杨紫在雷光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抽了劲，脸白得像纸，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徐子东眼快，强忍着疼扑过去扶住她。
白辰眼神凝重，慢慢靠近那尊僵着不动的青铜像。他试探着伸出手指，碰了下铜尸冷硬的胳膊。没任何反应。那恐怖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和腐气，好像也随着电流的散而静了。
它被“关机”了。被这天地威力加杨紫的异能，强行断了所有行动能力，变成了一尊真的、没活气的青铜雕像。
后院厢房内。
平川次郎刚处理完所谓的“传输故障”回来，正好看到那道毁天灭地的雷霆劈下来，还有铜尸僵着不动、变成青铜雕像的最后一幕！
他手里的记录本“啪嗒”掉在冷湿的地上。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猛地缩，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冷表情第一次裂了，混着不敢信的惊和…一种实验体被强行“停机”的大可惜！
他猛地冲到窗洞前，死死盯着前殿那尊在雨幕中还立着、周身还冒着缕缕青烟的青铜像。他赶紧掏出个小巧的黑仪器，对着铜尸的方向快速按按钮。仪器发出急的“滴滴”声，屏幕上的读数疯狂跳，最后定在一个刺眼的红警告符号上。
“能量核心…过载…强制休眠…” 他冷的嘴唇没声地动，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没预料到的状态…但…结构完整…”
而在他身后，张华峰捂着流血的、深深插着支银簪的右眼窝，缩在地上，身子因疼和滔天的恨使劲抽。他仅剩的左眼透过窗洞，死死盯着雨幕中那尊僵着的青铜像，又猛地转向平川次郎的背影，发出跟受伤野兽似的、混着疼和暴怒的吼：
“铜尸…我的眼睛…董钰！平川！你们…你们要唤醒它！一定要唤醒它！我要它撕碎他们！我要那个贱人碎尸万段！啊——！！！” 凄厉的诅咒在雨夜中响着，满是疯狂和不甘。
平川次郎慢慢转身，冷镜片映着屋里昏黄的灯，看不清眼神。他没理张华峰的吼，目光越过疼得扭的叛徒，落在记录本和手里的仪器上。
“标本…核心没坏…数据…需要重启…” 他冷的声音，跟给这场惨烈的遭遇战，下了个冷酷的注解。铜尸被制住了，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大威胁。雨，还冷地下着，冲涮着道观的罪恶和血腥，却冲不散那弥漫在夜色中的、更加深沉的阴霾，以及那尊青铜巨像所带来的、令人心悸的沉默威胁。它只是暂时“休眠”了，如同蛰伏的凶兽，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