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天光未亮,长安城还沉浸在最深沉的睡梦之中。
然而,一阵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踏碎了冠军侯府周围的寂静,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人的心口。
“哐当!哐当!”沉重的砸门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厉声呵斥:“开门!禁军奉旨查案!速开中门!”
府内瞬间被惊醒,灯火次第亮起,人声嘈杂中带着惊惶。
管家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好,急匆匆赶到门房,透过门缝向外一看,顿时骇得面色惨白——只见府门外火把通明,甲胄森然,密密麻麻的禁军士兵已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为首者,正是身着明光铠的北军使者,手持一枚在火光下闪耀着金光的令箭。
“侯爷!侯爷!大事不好!禁军……禁军把府邸围了!”管家连滚带爬地冲向霍昭所在的主院,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霍昭早已被惊动,他迅速披衣起身,眼神锐利如鹰,不见丝毫慌乱。
阿月也惊醒过来,抓过床边的短刃,脸上血色褪尽,却强自镇定:“他们……还是来了?”
“别怕,”霍昭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沉稳有力,“记住我昨晚的话。无论发生何事,保全自己,等我。”
他深深看了阿月一眼,那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嘱托与信任。
“昭哥哥……”阿月还想说什么,却被霍昭轻轻推了一把。
她咬了咬唇,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刻拉起同样警觉的雪魄,凭借着狼一般的敏捷和直觉,迅速隐入房间内的暗门,沿着狭窄的阶梯,躲入了霍昭昨日提及的那个隐秘地窖。
地窖内阴暗潮湿,仅有微弱的光线从通风口渗入,雪魄发出低低的呜咽,用头蹭了蹭阿月的手。
霍昭整理了一下衣冠,面色沉静地大步走向前院。
此时,府门已被强行撞开,如狼似虎的禁军士兵蜂拥而入,迅速控制各处通道、门户,将所有惊慌失措的仆役、侍女驱赶到庭院中央,呵斥声、哭泣声混杂一片。
北军使者手持令箭,昂然而入,见到霍昭,也只是微微拱手,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冠军侯,奉陛下密旨,查证通敌要案!得罪了!”
他一挥手,“搜!仔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尤其是书房!”
士兵们轰然应诺,立刻分散开来,如梳篦般开始搜查整个府邸。
箱笼被粗暴地翻开,桌椅被推倒,瓷器碎裂声不绝于耳。
昔日庄重雅致的冠军侯府,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霍昭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任由那些士兵从他身边冲过。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北军使者,淡淡道:“不知霍某所犯何罪,劳动使者如此兴师动众?”
使者冷笑一声:“侯爷何必明知故问?待搜出证据,自然分明!”
他目光扫过庭院中瑟瑟发抖的仆役,又落在霍昭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与倨傲。
时间在压抑中一点点流逝。
霍昭心中念头飞转,他在判断这究竟是皇帝的彻底不信任,还是朝中政敌的发难?那栽赃之物,是否已被放入府中?阿月是否安全?
突然,书房方向传来一声高呼:“找到了!使者大人!在这里!”
一名士兵捧着一卷皮纸和一块金灿灿的物件,快步奔来。
正是那伪造的密信与狼头金令!
北军使者接过,迅速浏览了一下信的内容,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狞笑,将信件和金令展示在霍昭面前:“冠军侯!铁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这私通匈奴、图谋不轨的罪名,你可认下?!”
庭院中的仆役们闻言,更是面无人色,一些胆小的已然瘫软在地。
霍昭目光扫过那所谓的“铁证”,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惊慌,反而露出一丝讥诮。
他认得那信纸材质特殊,印鉴伪造得几乎可以乱真,但那狼头金令的制式,却与他所知真正的匈奴王庭信物有细微差别——乌维还是心急了些,或者,负责伪造的人并未见过真正的顶级信物。
然而,这些破绽,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霍昭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霍某行事,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黎民。此等拙劣构陷,可笑至极。”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使者厉声道,“来人!请冠军侯……移步天牢!府中一干人等,全部收押,严加看管!搜捕那名狼女,务必擒获!”
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上前,便要拿下霍昭。
霍昭并未反抗,只是用一种冰冷至极的目光扫过那些士兵,让他们动作不由得一滞。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袍袖,昂首阔步,向着府门外走去,背影在火光与晨曦的交织中,依旧带着不容侵犯的傲然。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他此刻的隐忍,是为了保全阿月,也是为了争取反击的时间。
冠军侯府被抄检、冠军侯霍昭因涉嫌通敌叛国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天亮时分,迅速传遍了整个长安朝野,引发了巨大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