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生是被一阵小心翼翼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声从混沌的噩梦中拽出来的。
“师兄……师兄？你醒醒啊师兄？你别吓我……”
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和不确定。
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陈范星那张放大的、写满了担忧和害怕的小脸。
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陈怀生脑子还是一片浆糊，他呻吟一声，想坐起来，却感觉全身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
我这是在哪儿？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熟悉的廉价沙发，熟悉的客厅布局……哦，是在家，自己好像……昨晚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视线往下移，他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地上！就在沙发旁边！那团被他像破布一样扔在那里的，正是昨天那身沾满了泥土、汗渍和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的保安制服！尤其是胸口和袖口那片深色污渍，在清晨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操！忘了收拾了！ 陈怀生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他昨晚心神恍惚，压根没想起这茬儿！
陈范星见师兄醒来，先是松了一口气，但眼神里的担忧丝毫未减，小嘴抿得紧紧的，视线不时地瞟向地上那件脏污不堪的衣服，又飞快地移开，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她显然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师兄昨天出差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衣服上那是……血吗？为什么睡在沙发上？
但她看着陈怀生那张苍白疲惫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小声说：“师兄……你……你没事吧？”
陈怀生挣扎着坐直身体，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伸手从茶几上摸过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时间已经快上午十点了，下面还有几条未读信息，最上面是土地爷发来的：
“小陈，辛苦了！给你放两天假，好好休息！工资照发！（大拇指表情）”
显然周云深许给他了不少好处，毕竟送过去了陈怀生这么一个大杀器。
陈怀生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咳……没、没事。”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低沉沙哑，看向陈范星，“你……今天怎么没出去？” 按照往常，这个点她应该已经去紫霞仙子公司“上学”了。
陈范星低着头，用脚尖蹭着地板，声音糯糯的，带着点委屈和后怕：“我……我看师兄你那么累，回来就睡着了，衣服还……那样……我有点担心，就没去……想在家陪陪你。”
她没敢直接问血迹的事。
陈怀生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 他当然明白师妹在担心什么。
以前他在工地搬砖，像死狗一样回来，浑身灰尘汗臭，她也顶多抱怨两句“臭死了”，从没像现在这样，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也是，以前顶多是脏和累，这次……衣服上可是实打实的见了血了。
他昨天脑子太乱，根本没考虑到这会吓到她。
“我真没事，”陈怀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是昨天出差……嗯，帮人处理点纠纷，场面有点混乱，不小心蹭脏了……太累了，回来倒头就睡，没来得及收拾。”
他避重就轻地解释着，绝口不提王土地和那场生死搏斗。
陈范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小脸上的担忧并没完全散去。
师兄这笑容太勉强了，脸色也太难看了，这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
见师妹还是这副模样，陈怀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有一丝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然后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说：“哎呀，放心吧！你师兄我厉害着呢！能有什么事？老板还给我放了两天假呢！正好！”
他顿了顿，脸上挤出笑容：“这样，今天师兄有空，带你出去玩！咱们来江城这么久，还没正经逛过呢！你说，想去哪儿？游乐园？商业街？看电影？师兄请客！”
陈范星听到这话，眼睛眨巴了几下，脸上的恐惧和担忧终于被一丝犹豫取代了。
出去玩？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个奢侈的词。
但她还是忍不住确认道：“你真的……没事吗？” 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不安。
“真的没事！比真金还真！”陈怀生拍着胸脯保证，“就是点小场面，你师兄我轻松搞定！放假了，当然要放松一下！你也别整天想着学习，劳逸结合嘛！”
他又耐心地、用尽可能简单轻松的语气，把昨天出差的事情加工改编了一下，说成是去帮一个老板调解商业纠纷，对方有点激动，发生了点小冲突，场面混乱，所以弄脏了衣服，自己费了点口舌就把事情摆平了。
他刻意忽略了所有暴力和死亡的细节，把一场生死斗殴描绘成了一场有点混乱的商务谈判。
听着师兄的“解释”，陈范星紧绷的小脸渐渐缓和下来。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师兄说得信誓旦旦，而且能带她出去玩……这个诱惑太大了。
……
过了一会儿，陈范星像是彻底放下了心结，又恢复了点平时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凑过来拽着陈怀生的胳膊摇晃：“师兄师兄！那今天真出去玩啊？我们去哪里玩呀？” 眼睛里开始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她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对玩的渴望暂时压过了疑虑。
看着师妹重新亮起来的眼睛，陈怀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也好，带她出去散散心，我也……需要透透气……那些沉重的事情，暂时抛到脑后吧。
他笑了笑，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嗯……让我想想……咱们好像还真没在江城好好玩过。去游乐园怎么样？或者去看看江景？吃点好吃的？”
他试图用规划行程来驱散脑中的阴霾。
这个仓促的决定就这么定了下来。屋外阳光正好，而陈怀生希望，这阳光也能照进自己那有些发霉的心绪里。
“游乐园！游乐园！”
陈范星没心没肺的欢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