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万载寒冰之下,冰冷而滞涩。
李洛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钻透他单薄的衣衫,侵蚀着他的筋骨血肉。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仙气缭绕的宫殿,而是一间四壁皆由某种剔透寒冰砌成的密室。冰壁上天然形成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极寒的剑道至理,只看一眼,就让他神魂都感到一阵刺痛。
没有床榻,没有桌椅,只有光秃秃的冰面。他蜷缩在角落,怀中的黑鼎依旧紧贴着胸口,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顽强地抵抗着外界的酷寒,这恐怕是他还能保持清醒的唯一原因。
“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在密室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凌清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一身白衣,与这冰狱融为一体。
李洛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僵硬,动作迟缓。他仰头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师尊”,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凌清雪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目光如同两柄冰剑,刮过他全身每一寸。“凡骨,孱弱,神魂平庸。若非‘归墟’择主,你连踏入此地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语气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比任何嘲讽都更让人难堪。
李洛握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股在废墟中滋生的屈辱和愤怒,在这极寒的环境中,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被冰封的火焰,潜藏得更深。
“从今日起,你便在此修行。”凌清雪屈指一弹,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没入李洛眉心。
轰!
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那是一篇名为《基础引气诀》的功法,以及一套名为《冰魄锻体术》的炼体法门。功法寻常,是修仙界最粗浅的引气法门,但那锻体术却极为霸道,要求引动此地极寒之气,捶打筋骨,淬炼血肉,过程痛苦无比,堪称酷刑。
“此地乃琉璃剑阁‘万载玄冰窟’一角,寒气可淬炼肉身,磨砺意志。引气诀助你感应天地灵机,虽为凡骨,亦非绝无可能。锻体术是根基,不得懈怠。”凌清雪淡淡道,“每月,我会来检查一次进度。若进度未达预期……”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冰眸中一闪而逝的剑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分量。
说完,她的身影便如冰雪消融,消失在冰室中,只留下李洛一人,面对这无尽的严寒和脑海中那两篇决定他命运的法门。
李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黑鼎,鼎身依旧黝黑,那丝温热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棋子……要想不做棋子,就得先有跳出棋盘的力量……”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基础引气诀》,而是先尝试《冰魄锻体术》的第一个动作——寒梅立雪。动作看似简单,但要求身体在极寒中保持一种特殊的发力姿态,瞬间,更猛烈的寒气如同无数根冰针,刺入他的肌肉、骨髓!
“呃啊——!”
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晕厥,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凡骨之身,在这等霸道锻体术下,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但他死死咬着牙,脑海中浮现出破屋废墟上那三道俯视他的目光,浮现出凌清雪那看待器物般的眼神。一股倔强支撑着他,让他没有倒下。
一次,两次,三次……他不断尝试,失败,再尝试。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冻结,皮肤表面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就在他感觉身体快要失去知觉,意识即将沉沦时,怀中的黑鼎,再次传来一股清晰的温热!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抵抗,而是主动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吸力!
密室中无处不在的极寒之气,仿佛受到了牵引,一丝丝、一缕缕,开始朝着黑鼎汇聚,并通过那温热的联系,传入李洛体内。这被黑鼎过滤后的寒气,虽然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霸道和破坏性,多了一丝可以被引导、吸收的柔和!
李洛福至心灵,立刻按照《冰魄锻体术》的法门,引导这股被“加工”过的寒气,游走于酸痛的筋骨之间。
“咔嚓……咔嚓……”
细微的、仿佛冰层碎裂又重组的声音从他体内传出。痛苦依旧,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纤维在寒气的刺激下,正变得愈发紧密、坚韧!
这黑鼎,竟能吞噬并转化能量,反哺自身!
李洛心中涌起狂喜,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这是他的秘密,绝不能暴露!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黑鼎汲取寒气的速度,让它看起来更像是自己凭借意志力在硬抗。
冰室之外,无尽的虚空某处。凌清雪静立于此,她的目光穿透层层空间,落在那个在寒冰中挣扎的少年身上。
“归墟之鼎,果然在主动护主……并加速其适应。”她低声自语,“只是这转化效率,比预想中要快。此子心性,倒也坚韧。”
她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随即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