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崩毁的余波,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悸动,在破碎的星骸间久久回荡。
空间乱流撕扯着一切,将原本的战场化为混沌的坟场。
慕容九与王磊被狂暴的能量抛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如同怒海中的孤舟,瞬间便被翻涌的星光与虚空裂缝吞没,生死未卜。
柳如丝凭借鬼舟玄妙,在最后关头遁入一道稍纵即逝的空间褶皱,虽舟体受损,却侥幸逃脱,她望着那不断坍缩的黑洞,脸色阴晴不定。
黑殿三位长老合力祭起一件保命魔器,化作黑烟勉强遁走,皆是元气大伤。
老僧以金刚舍利护体,郎中吞下一颗秘药化作流光,斧汉凭借强横肉身硬抗,蒙面女子则如轻烟般消散。
各自凭着底蕴逃出生天,却也都狼狈不堪,暂时失去了王起与白素的踪迹。
而此刻的王起,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混沌。
强行吞噬星辰之力、撞击星门核心的反噬,远超想象。
他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仿佛被剥离了肉体,唯有残存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紧紧守护着一点灵明。
断界之刃与他心神相连,刀柄传来的冰冷触感是这虚无中唯一的真实。
他能感觉到,白素依旧在他背上,微弱的生机如同寒夜里的萤火,与他血脉相连,共同抵御着这空间的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永恒。
下坠感骤然消失。
王起的意识猛地回归,双眼霍然睁开。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任何景象,而是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没有星辰,没有大地,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感觉不到。
这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无”,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搏动的声音。
他第一时间探查背上的白素。
她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眉心的星痕印记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陷入深沉的休眠。
那枚星核碎片也沉寂下来。
万幸,两人都还活着。
王起尝试运转内力,发现经脉虽受损严重,但混沌之力依旧在缓慢自行修复,只是在这片无光之域中,汲取不到任何外界的能量补充。
他握紧断界之刃,刀身微光内敛,成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仅能照亮周身尺许范围。
他站起身,脚下传来坚硬的触感,似乎是某种冰冷的岩石。
神念谨慎地向外延伸,却如同石沉大海,感知范围被压缩到极致的程度,超过十丈便是一片模糊。
这片空间,似乎能吸收一切能量与感知。
“这里是……星门之后?还是空间乱流形成的夹缝?”王起心中念头飞转。
他尝试选择一个方向前行,脚步落在未知的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音,更衬得此地死寂非常。
行走在这永恒的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
那光极其微弱,幽蓝色,如同远天的星辰,却给这片死寂的黑暗带来了一丝方向。
王起加快脚步,向着那微光走去。随着靠近,光线逐渐变强,隐约能看出那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光罩,笼罩着一片区域。
光罩表面流光溢彩,散发出一种稳定而柔和的力量,将外界的绝对黑暗隔绝开来。
走到光罩近前,王起发现光罩并非实体,可以轻易穿过。
他略一沉吟,背负白素,一步踏入其中。
眼前豁然开朗。
光罩之内,并非什么仙境,而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残垣断壁随处可见,风格古老而奇特,并非人类文明的造物。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岁月腐朽的气息,但比起外界的绝对死寂,这里至少有了“空间”和“物质”的概念。
头顶上方,光罩的内壁如同苍穹,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光芒,照亮这片不大的区域。
最引人注目的,是废墟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缺的石碑。
石碑由某种漆黑的石材制成,上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奇异文字和图案,但其中几个符号的轮廓,竟与白素掌心的星痕有几分相似。
王起走到石碑前,仔细打量。
石碑散发着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仿佛已经在此屹立了万古岁月。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石碑上的刻痕。
就在他指尖触及石碑的瞬间——
异变陡生!
石碑上的几个关键符号突然亮起微光!
同时,王起背上的白素猛地颤抖了一下,眉心那黯淡的星痕竟也随之呼应,闪过一丝微光!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王起的脑海!
不是文字,不是语言,而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一段段混乱的感知、一股股强烈的情感!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繁华的星域……一场毁天灭地的战争……星辰陨落,文明崩毁……
一道撕裂宇宙的伤口……也就是……归墟之眼……以及,一个悲壮的决定:
封印!以无数星辰残骸为基,以星族至宝“星核”为引,构筑层层封印,将那道伤口勉强封住……而“星钥”,即是封印的枢纽,也是……重启的开关!
白素,并非单纯的容器,她的先祖,竟是当年参与封印的星族后裔,血脉中流淌着星钥的传承!
而所谓的“源种”、“圣印”,不过是封印松动后,泄露的力量对契合血脉者的标记与侵蚀!
信息庞大而混乱,夹杂着星辰毁灭的哀嚎与守护者的决绝意志,冲击着王起的心神。
他闷哼一声,脸色发白,强行消化着这些惊天秘辛。
原来如此!
归墟之眼并非宝藏,而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影阁、黑殿、千丝阁、星枢院……这些势力,有的想利用星钥彻底释放归墟之眼的力量。
有的想掌控星钥加固封印,有的则单纯想夺取星骸之力……目的各异,却都将白素视为关键!
而这片无光之域,恐怕就是当年封印体系的一处边缘节点,或者说……一座被遗忘的监牢?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岩石的声音,从废墟的深处传来。
王起猛地从信息冲击中惊醒,眼神锐利地望向声音来源。
断界之刃微抬,混沌之力凝聚。
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如同野兽的眼睛。
紧接着,一个佝偻、扭曲的身影,缓缓从残垣断壁后爬了出来。
它似人非人,皮肤苍白干瘪,覆盖着鳞片,四肢着地,指甲锋利如钩,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充满了饥饿与疯狂的气息。
是这片废墟中苟延残喘的……东西?
还是当年封印于此的……囚徒?
那怪物嗅到了生人的气息,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王起和白素,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四肢发力,如同闪电般扑了过来!
速度奇快,带起一股腥风!
王起眼神一冷,正欲出手。
忽然,他背上的白素,再次发生了异变!
她依旧昏迷,但身体表面却浮现出淡淡的星辉,眉心星痕灼热,一股纯净而古老的星辰之力,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
那扑来的怪物接触到这股星辉,动作骤然一僵,猩红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恐惧,有敬畏,还有一丝……茫然?
它停在了王起身前数尺之地,匍匐下来,发出低沉的呜咽,不再前进,也不再攻击。
王起握刀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深思。
白素的力量,在这里,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片无光之域,看来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而他和白素的到来,或许打破了此地维持了万古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