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被陈溪瑶拽出拍卖厅的后门，手腕上还残留着她紧握的力度。他没有挣脱，也没有开口，只是步伐跟随着她，宛如遵循着既定的程序。
李婉儿紧随其后，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将话语咽回。
灰隼的消息在视野的边缘闪烁：【交易倒计时已启动，记忆赎买不可逆。】
陈溪瑶将他推进车内，自己绕至驾驶座，钥匙插入却未启动引擎。她的目光紧锁方向盘，声音低沉而压抑：“你打算交换什么？”
“初遇那天的记忆。”陆言的回答简洁明了，仿佛在报出一串库存编号。
“不行。”她转过头，眼神如钉子般钉在他脸上，“那不仅仅是记忆，那是你心跳第一次失控的时刻。”
“系统判定为可剥离的情感模块。”陆言的语调依旧平直，“换取母亲最后影像，逻辑优先级更高。”
“你何时变得如此说话？”陈溪瑶猛击方向盘，声音中带着怒意，“连‘舍不得’都不会说了？”
陆言沉默不语。蛇纹已经蔓延至颧骨下方，皮肤紧绷，连皱眉都显得吃力。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指节依旧能够屈伸，但指尖已感受不到掌心的温度。
李婉儿拉开车门，坐进后座，递给他一杯热咖啡：“喝点东西，别让系统把你的语言功能也格式化了。”
陆言接过杯子，没有喝，只是紧握着。热气熏蒸着蛇纹的边缘，皮肤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当晚十一点，陆言独自出门。没有打招呼，没有携带手机，只披了件薄外套。
他沿着城东老街缓缓行走，从地铁口拐入窄巷，再穿过两个红绿灯，最终停在一家已关门的小书店前。玻璃门上贴着“转让”的字样，橱窗里堆满了旧杂志。
他站立了十分钟，然后转身返回。经过奶茶店时停下脚步，点了一杯加双份糖的珍珠奶茶。店员递给他时，多看了他两眼——这人的表情僵硬，付款动作精准得如同机器。
奶茶喝到一半，糖浆沉在杯底。他站在路灯下，将吸管咬扁，却再未吸吮。
陈溪瑶在公寓楼下等他。她没有询问他去了哪里，只是说：“AI助手联系我了，说能截断灰隼的交易链。”
陆言点头，表示听见了。
“它说你父亲留了后门程序，在你十六岁生日那天植入的。”她走近一步，“只要找到当年那台旧电脑，就能激活防火墙。”
“电脑早就丢了。”陆言说。
“李婉儿说她记得在哪。”陈溪瑶紧盯着他的眼睛，“但你要先答应我，别急着做交易。至少等我们试过别的办法。”
陆言沉默片刻，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时间不够。”
“那就抢时间。”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要是敢把那天的记忆交出去，我就把你所有收藏全挂闲鱼九块九包邮。”
陆言嘴角微微扯动，没有笑出声，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松动。
李婉儿从楼道的阴影中走出，手里拎着工具箱：“我已经定位到旧电脑可能的位置。明天一早去翻仓库，灰隼再快，也得等你主动确认交易才算数。”
陆言低头看表，倒计时还剩二十多个小时。蛇纹又往上挪了一点，几乎贴到眼角。
“你们为什么帮我？”他问。
“因为你还记得我讨厌香菜。”陈溪瑶松开他的衣领，语气忽然柔和下来，“昨天吃饭，你特意让厨房去掉的。”
陆言没有说话，只是将剩下半杯奶茶递给她。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皱眉：“太甜了。”
“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他说。
“现在不喜欢了。”她把杯子塞回他手里，“但你可以重新记住。”
李婉儿轻咳一声：“别在这儿演偶像剧了，赶紧上去睡觉。明天六点集合，迟到的人负责搬三十箱旧书。”
电梯门关上前，陆言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灰隼的新提示静静浮在视野中央：【情感剥离进度37%，建议提前适应无情绪状态。】
他抬手轻触脸颊，蛇纹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