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背像是被卡车碾过三遍，每喘一口气都带出股铁锈味。头顶那层蜂窝垫最后一块炸开时的冲击还在脊椎里震，左肩的撕裂伤渗着血，顺着肋骨往下淌，黏糊糊地贴在腰侧。
洛昭整个人压在我身上，轻得像片纸。
我没动，也不敢动。手掌撑地的姿势卡在半空，掌心下意识发力，结果五指正陷在她胸前那片柔软里。布料被压得紧，能感觉到她心跳，一下一下，弱但没停。
她没醒，但睫毛颤了颤。
我缓缓抽手，动作慢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可指尖刚离布料，她手腕一翻，一张卦纸“啪”地缠上我腰，勒进伤口，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你的手……”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耳尖红得能滴血。
我低头看她。额角那道血痕被风吹干了，结了一层薄痂，嘴唇发白，但眼神已经清醒。她没挣，也没躲，就盯着我，像是在等我解释。
我笑了下，凑近她耳边，热气扫过她耳廓：“刚才算不算救你一命？”
她手腕一抖，卦纸猛地收紧，接着“呼”地抽上来，直接甩我脸上。
火辣辣的。
我没躲，任那纸边刮过颧骨，留下一道红印。纸面还带着她指尖的凉意。
“行啊。”我摸了把脸，反手扣住她手腕，脉搏在皮下跳得不稳，“第一次是钟楼，第二次是现在？”
她没挣，只是咬着牙，声音压得很低：“你欠我两次人情。”
“哦？”我挑眉，“那你说，怎么还？”
“等我想起来。”她闭了会儿眼，再睁时多了点神采，“现在先把命保住。”
我松开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结果膝盖一软，差点跪回去。金属液在血管里像凝固的沥青，流不动，也抽不回。系统沉默着，装甲耐久41%的提示早没了，估计是连报都懒得报了。
她靠在断墙边，抬手把额前湿发拨开，动作慢得像在拆炸弹。那张卦纸还缠在我腰上，没松。
“你还剩多少力气？”她问。
“够把你扔到安全区。”我活动肩胛，骨头咯吱响，“不够给你做担架。”
她哼了声，从怀里摸出一张新卦纸，指尖一搓，纸面浮出一道紫纹，一闪即逝。
我眼神一眯：“你又卜？”
“不是卜。”她声音发虚，“是它自己冒出来的。”
我盯着她指尖那抹残痕。紫纹……和实验楼裂缝里的光一个色。
“别碰它。”我伸手把卦纸抽走，揉成团塞进裤兜，“再卜一次，你脑子就得烧穿。”
她没反驳，只是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尖发抖。
风从塌楼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遮雨棚哗啦响。远处的地底震动没停，但频率变了，像是什么东西在土里拐了弯，往别的方向爬。
我低头看自己掌心。金属液勉强聚了一层薄膜，连抓地钉都凝不出来。
“得歇会儿。”我说，“等我能动了，再走。”
她点点头，往墙角缩了缩，把身体藏进阴影里。可那双眼睛还是盯着我，没闭。
“你看我干嘛？”我靠着断柱坐下，腿伸直，脚底残留的金属丝一寸寸回流。
“怕你死在这儿。”她声音轻，“死了没人还人情。”
我笑出声：“那你不如盼我多活两天。”
“我是盼你闭嘴。”她闭眼，“吵。”
我靠在墙上，抬头看天。云层裂了条缝，漏下点灰白光，照在她脸上。她脸色差得吓人，但呼吸稳了，胸口起伏有节奏。
我伸手探她颈侧，脉搏还在。
“体温太低。”我把外衣扯下来，扔她身上，“披着。”
她没接，衣服直接盖在她头上。她抬手把袖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半截手腕，紫纹又闪了下。
我盯着那道光，没说话。
她忽然睁眼：“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哪段？”
“手。”
我咧嘴：“你觉得呢？”
她没回，只是把卦纸从我腰上解下来，慢慢卷好，塞回怀里。动作很轻，像是怕纸断了。
“你记着。”她抬头看我，“两次人情。”
“行。”我点头，“下次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风忽然大了，吹得棚顶铁皮哐当响。我眼角一跳，脚底传来震动——不是地底，是近的，就在三十米内。
我猛地起身，腿一软，单膝跪地。
她也察觉了，手摸向怀里的卦纸。
“不是蜥蜴人。”我咬牙，金属液在掌心聚了又散，“是刚才那批东西，回来了。”
她没问是什么，只是把背往墙里贴，手指扣紧了纸角。
我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站起来。左肩的血还在流，滴在水泥地上，一滴，一坑。
“你还站得住吗？”她问。
“站不住也得站。”我抹了把脸，把血糊在袖子上，“不然等它们把你抬走？”
她没回，只是把卦纸捏得更紧。
我往前走一步，脚底刚发力，后颈猛地一烫。
系统提示终于响了：“检测到高危接触源，距离：28米，移动中。”
我停下，低头看她。
她仰头看我，眼神没躲。
“要是我打不过……”我咧嘴，“你就跑。”
“往哪跑？”她冷笑，“你把我扔哪儿，哪儿就是安全区。”
我一愣，随即笑出声。
“行。”我伸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那就一起死。”
她踉跄一步，撞进我怀里。我没松手，反而扣住她后颈，把人按稳。
“抓牢。”我说，“别又咬我。”
她抬手，搭在我肩上，指尖冰凉。
我迈步往前，刚走出两步，身后遮雨棚“轰”地塌了半边。碎铁皮砸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我没回头。
风卷着灰扑在脸上，前方三十米的地面开始拱起，像是有东西在下面顶。